第251頁
她們做也就做了,竟然沒想到給四房送上點兒嘗嘗!
當然孫氏那一碗是不缺的。現在劉三壯只當孫氏不存在,可劉二壯還是叫親娘到東廂房一起喝了酸辣粉。自己吃飽喝足的孫氏,完全忘了現在她是跟著劉四壯家過的,也沒想起來給劉四壯家一人要一碗。
該死的,他們這些人哪兒來的那老些粉條?孫桂芝想不明白,自己家的紅薯紅小隊當初沒稀得拿,等他們從學習班出來都已經臭了,可劉二壯和劉三壯家裡竟然有吃不完的粉條!
粉條當然比麥麩好吃,孫桂芝也想喝酸辣粉兒。回生產隊一段時間,孫桂芝才慢慢打聽到生產隊的人竟然漏了一冬天的粉條,現在家家都不缺這東西,這讓她更氣了。
自己家的紅薯爛在窖里,劉二壯和劉三壯兩家子竟然沒想過替他們漏成粉條,還是不是人?!
帶著這樣的憤怒與嫉妒,孫桂芝在聽到劉紅娟說董老頭從糧倉里背出糧食的那一刻,忍不住爆發了:「不行,我得去問問她夏菊花,憑啥給董老頭分糧食,卻不管小叔子一家的死活。」
說著她把身上的破圍裙往下一摘,惡狠狠的團了幾團拿在手裡,推開門就想去找夏菊花。沒走出兩步,衣裳就被人拉住了,回頭一看,是回來後沒跟自己說幾句話的親兒子劉志亮。
「你拉我幹啥,就算不認小叔子,可我們也是生產隊的社員,有別人吃的也得有我們吃的,要是我們全家都餓死了,她夏菊花吃不了兜著走。」
劉志亮看自己親娘的眼神是冰冷的:「娘,你和我奶、我爹現在接受勞動監督呢。再說大娘給生產隊的人以麥麩,也給咱們家分了。」你還有啥理由去問人家?只一個監督勞動,人家不給你們分麥麩都沒人挑出毛病來。
一句話似一根針扎在了吹得大大的氣球上,孫桂芝的氣瞬間放的精光。現在四房除了劉志亮,都應該接受勞動監督,不過看在劉紅娟年紀小的份上,陳秋生沒給她安排啥活,由著她在村里跑來跑去。
劉志亮卻覺得劉紅娟這麼上瞎跑不是啥好事兒,上回她就是亂跑才發現二娘跟大娘學編席,又攛掇著奶奶去紅小隊舉報,今天又回家來學舌,下回還不知道讓她碰到啥不該碰到的事兒。
劉志亮相信,如果讓劉紅娟碰見了,她不會吸取這幾回的教訓,還得跟現在一樣,攛掇著娘或是奶奶鬧的大家都知道。知道了對自己家能有啥好處嗎?
完全不會有好處。劉志亮從那天被人從柴火垛里找到後,回來就一直思考著自己家人跟夏菊花做對後得到的種種,結論是非但得不到任何好處,還處境越來越慘。
他無比沮喪於自己現在只有十二歲,要是再大點兒的話他就能遠遠的離開這個家,至少也能搬出去自己生活,不再跟這些不肯消停過日子的人攪和在一起。
至於搬出去自己咋活著,劉志亮心裡竟莫明覺得有夏菊花在的平安莊生產隊,不會讓他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活不下去。
夏菊花並不知道自己竟然給了劉志亮那樣的信心,她正打量著自己手裡的小藍子:「這是你們編出來的?」
被問的是劉紅玲劉紅翠姐妹和陳小滿,三個人臉蛋都興奮的紅通通的問:「大娘(隊長)你看我們編的行不行?」
行,這麼好看的藍子咋能不行!
夏菊花手裡的藍子同樣是葦皮編的,姑娘們是覺得葦皮太薄不能盛重東西,她們把兩層葦皮疊到一起,光滑的一面露在外面,編出來的藍子就裡外都光潔明亮。
最主要的還不是用料上費的心思,而是幾位姑娘編出來的藍子,不是她們自己平時看到的那種象餃子一樣中間長兩頭翹的形狀,而是一個圓形的,一個葫蘆形的,還有一個橢圓形的。
三個小藍子個個都只有半尺大小,提梁也被細心的編成麻花形狀,看上去光滑的象工藝品,而不象老百姓日常用的東西。夏菊花覺得自己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精緻的藍子,現在竟然被幾個小姑娘給編出來了。
眼前幾個一直由大人教著編席的小姑娘,她們是怎麼想到編這種形狀藍子的?
被問的人中,劉紅玲跟大娘的關係最親近,回答起來一點兒壓力也沒有:「現在我娘她們不編席了,仙枝嬸子還說那些葦杆放時間長了發黃沒用了。我們覺得那都是生產隊花錢買來的,白堆著可惜了的,就想編成藍子試試。」
孩子,你知道你們試出來的東西有多珍貴嗎?夏菊花再次打量著手裡精巧的藍子,心裡感嘆著這要是過個十來年,怕不是能出口掙外國人的錢。
夏菊花可記得上輩子看電視的時候聽過,有一個村子的人就是憑著這樣的小藍子小草帽,掙外國人的錢過上了好日子。
「那你們是咋想到編成這個樣兒的?」夏菊花到底沒忍住,問了姑娘們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劉紅玲笑了:「多虧了力柱叔,他晚上教我們認字的時候,見我們有時候不好好聽,就教給我們畫畫……」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因為劉紅玲想起來,大娘當初為了讓她們去認字,還跟自己娘說過好話呢。
現在自己當著大娘的面承認自己沒好好學認字,劉紅玲臉都快燒起來了。
夏菊花注意點跟劉紅玲想的不一樣:「你力柱叔還會畫畫呀,我還真不知道。」
劉紅翠沒姐姐想的多,頭點的跟小雞叨米似的:「有時候我們想看力柱叔畫畫,故意裝不愛認字,他就給我們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