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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領導一走,李大牛一把推開牛隊長按著他的手:「老牛,你們生產隊跟著平安莊,紅薯比我們種的多,過幾天漏粉也能多漏。可我們三個生產隊不一樣,紅薯都比你們少了一半,你憑啥不讓我問問,這樣的年景,咋還能按著過去的價格收公糧呢?」
牛隊長慢條斯理的卷了一根老旱菸,也不點著,捏在手裡問李大牛:「你問了張主任就不讓你們生產隊交公糧了?要是人家說讓你還按著往年的數交公糧,然後按著別的大隊的量給你發救濟糧,你幹嗎?」真當領導是沒脾氣呢。
那是不能幹。李大牛脾氣是不好,可腦子不笨,一下子明白過來,也不反駁牛隊長的話,轉頭就對夏菊花笑的一臉燦爛:「夏隊長,你們生產隊哪天交公糧,咱們兩隊離的這麼近,一塊搭伴唄。」
牛隊長三個就看瘋子一樣看李大牛,這前後轉變的太明顯,真讓人沒眼睛看。
夏菊花也讓李大牛笑的一臉蒙:「你們小莊頭要替平安莊挑糧食?」
李大牛臉上的笑凝固住了:「就是搭伴,搭個伴兒。」
牛隊長看不下去了,問夏菊花:「夏隊長,你今天騎自行車了沒,帶我一段行不?」氣的李大牛要翻白眼。
夏菊花也怕其他兩個隊長問出自己不好回答的話來,向牛隊長點頭說:「騎了,就是我技術不好,怕把你帶溝里去。」
「沒事沒事,能少走點兒彎路,帶溝里我也認了。」牛隊長一本正經的說。
等夏菊花打開自行車的鎖,推到大隊部門口的時候才發現,那三個生產隊長都沒走,全跟牛隊長站在一起等著她呢。
「我這自行車可帶不了這麼些人。」夏菊花把車把攥的緊緊的,一臉緊張的看著不肯邁步的幾個生產隊長。
五隊隊長樂了:「我們就是心裡不託底,想問問你們生產隊是按以前那麼交公糧,還是多交點紅薯,少交點兒別的糧食?」
夏菊花有些不解:「剛才當著大隊長不是說好了嘛,都把最好的糧食交公糧。當然是按著往年一樣該交啥交啥,咋能想著多交紅薯糊弄呢?」
五隊隊長有些不相信:「你們生產隊種那麼老些紅薯,小麥玉米啥的才打了多少?」
打了多少也不能全告訴你。
夏菊花抿了抿被風吹亂的頭髮說:「不管我們打了多少,應下的事兒就得辦到。我覺得大隊和公社肯定已經替咱們爭取了,要不跟牛隊長說的似的,按往年一樣交公糧,咱們交不上就成了欠糧站的,大家還不是一樣天天得啃紅薯。」
五隊隊長沒說話,李大牛有些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問:「你啥意思,剛才當著張主任不說,現在跟夏隊長說管啥用?還是想讓平安莊多交紅薯,你跟在後頭撿現成的?」
別人咋想的夏菊花不管,招呼了一聲牛隊長,自己偏腿上了自行車,等牛隊長坐到後車架上,車子歪了兩下就歸於正軌,很快把另外三個生產隊長落在後頭。
牛隊長等看不著幾個人的身影了,才說:「夏隊長,我還是下來走著吧。」
「不用,也費不了多少事兒。」夏菊花上輩子用自行車送孩子,後車架子上一次坐兩個的時候都有,並不覺得太沉。
牛隊長嘆了一口氣說:「五隊長就是那樣的人,哪頭風大了他就倒到哪頭了,自己從來不敢出頭,你別往心裡去。他們生產隊今年的紅薯種的少,別的糧食也沒你們生產隊打的多,肯定是想著多交點紅薯,好多留點兒正經糧食。」
夏菊花想了想才說:「牛隊長,這年景哪個生產隊也不容易。我們生產隊的人出的是啥力,五隊隊長不清楚,你們生產隊跟我們地挨著地,還能不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牛隊長現在才對平安莊心服口服:「咋能不知道呢。你別說,從知道你們生產隊的產量之後,我們生產隊的社員一個個下地都有精神了,還想著早點兒漏粉兒呢。」
這才是正經事兒。
夏菊花就跟牛隊長討論起漏了粉條之後,應該咋做更好吃上來。話題安全,可說的也就多,直到到了平安莊,牛隊長還一臉意猶未盡:「夏隊長,等哪天我們生產隊殺了豬,就按你說的這麼做。」
夏菊花見到了地方,把車速放慢讓牛隊長跳下車子,自己也下了車說:「行,你試過之後就知道好吃了。」
「你又想著吃啥呢?」五爺的聲音猛地冒了出來,把夏菊花嚇了一跳,扭頭發現七喜正扶著五爺,一臉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七喜,你不說陪五爺在家裡呆著,讓他大冷天出來吹風,要是吹病了咋整?」夏菊花先責怪七喜。
五爺跟牛隊長點了點頭,才向夏菊花說:「我聽說你去大隊開會了,在家裡呆不住,才讓他跟我出來的。還不都是你,非得說我身邊離不開人了,這小子這些天可把我煩夠嗆。」
老人家,你嫌孫子麻煩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把嘴角耷拉下來?夏菊花看了低頭偷笑的七喜一眼,重新扭頭跟牛隊長告別,陪著五爺慢慢往回走,邊走邊說:「公社張主任來大隊了,說讓交公糧呢。」
老人擔心的一定就是這個,要不也不會大冷天在家裡呆不住。面對五爺,夏菊花覺得沒啥不能說的:「不過不是按著往年的量交,只交往年的一半。我覺得咱們生產隊留出來的糧食夠交了。」
夠是當然夠了,不過誰嫌自己手裡的糧食多呢。五爺的步子都慢了下來:「還是按原來的樣數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