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頁
「你們別覺得給孩子們分點兒錢就心疼,要不是孩子在家裡替你們收拾家做飯,你們能放心的在場院裡編席?」
那幾個心疼錢的婦女被說的臉上飛紅,夏菊花乾脆跟她們說明白:「要不是場院裡地方小,我都想讓閨女們也跟著去場院編席。你們自己想想,是讓閨女去場院掙工分合算,還是在家裡又替你們幹活又編席拿現錢合算。」
「隊長說的對。」夏菊花的頭號擁護者趙仙枝,頭一個站出來幫腔:「大丫要不是家裡有紅玲、紅翠兩個閨女幫著,能一下子交上來五張席?」
誰心裡沒點小九九,自然能算得過來,讓閨女要家裡編席拿現錢更合算。於是婦女們又開始當著夏菊花討論起她愛聽的話題:「隊長,你說供銷社也能不要布票,就賣給咱們布嗎?」
這一點夏菊花倒是有點把握,卻沒法把話說滿。只能給大家打預防針:「人家供銷社可能會有點兒處理布。既然說是處理的,那就有可能會蹭上點兒髒東西,或者劃個小口子什麼的。要是人家東西拿來了,不管是誰碰上了,不要可以,不許當著人家的面埋怨。」
不要布票的布,還比前兩天的布更便宜,埋怨的那是傻子。領完錢的婦女們都沒回家,湊在一起商量著該給閨女做個什麼樣式的褂子,最好一年四季都能穿的那種。
姑娘們聽著各自親娘的議論,一個個抿著嘴,臉蛋興奮的通紅。她們都到了好美的年紀,可家裡以前吃飽肚子都不容易,哪兒來的錢特意給她們做新衣裳?倒不是從來沒做過新衣裳,可那樣子跟自己親娘的一模一樣,穿出來把姑娘們襯的老了好幾歲。
現在她們自己編席掙了錢,隊長不光勸著親娘把自己那份給自己拿著,聽說單獨給姑娘做新衣裳的主意,也是隊長想出來的。每一個姑娘都不時的往生產隊屋裡看一眼,盼著隊長能出來跟她們說上兩句話。
除了劉紅玲劉紅翠兩個,姑娘們對夏菊花並不熟悉,以前聽得最多的,是夏菊花咋跟男人一樣乾重體力活,命太苦。現在聽的最多的,卻是夏菊花咋有主意,腦袋咋靈活,帶著婦女們掙現錢,把生產隊的男人都比下去了。
一個女人把男人都比下去了,這在姑娘們以前受到的言傳身教中,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兒,所以她們很想近距離看看夏菊花,跟她們的親娘到底哪兒不同。
如果,僅僅是如果,她們多跟夏菊花學一學,是不是有一天也能把男人比下去?那樣她們嫁人之後,就不用象親娘說的那樣,對婆家所有人加小心,而是自己當家作主了吧。
請原諒這些單純的姑娘們吧,她們最大的不到二十,最小的也就十一二歲。在她們剛記事的時候,運動已經開始,複課鬧革命之後,家裡從來沒想過讓她們上學的事兒——對於農村孩子來說,五六歲的小姑娘就應該會餵雞掃院子,十來歲就得學會做飯帶弟弟妹妹,好讓大人安心的上工。
既然家裡的活兒需要她們,又有哪個家長想到該送她們上學呢?所以她們的眼界是窄小的,思想是單純的,想的最長遠的事兒就是將來嫁進一個什麼樣的人家。
現在夏菊花讓她們看到,與以往受到教育不一樣的風采,雖然嘴上說不出,可心裡都覺得做夏菊花一樣的女人,要比只想著嫁進一個條件不錯的人家可讓姑娘們期待。
好象隊長很希望大家都認字,生產隊為此專門給劉力柱記工分,就是為了讓他教孩子們認字。
單純的姑娘們並不等於沒有心眼,她們同樣懂得投其所好的道理。於是等婦女們都領完錢,繼續去場院裡編席,終於可以脫身的夏菊花,就被以劉紅玲為首的姑娘們攔住了。
「大娘。」劉紅玲跟夏菊花學編席的時候,還沒覺得大娘多難接近,可現在被姑娘們攛掇著叫住夏菊花,心裡沒來由的緊張。
好在夏菊花對兩個勤勞能幹的侄女印象很好,聽到劉紅玲叫她,就停下來笑眯眯看著侄女,等著她說出攔住自己的理由。
身後好幾個姑娘一起捅咕一下劉紅玲的後背,讓她快點把大家的請求說出口。劉紅玲卻覺得自己要說的話,可能會給大娘添麻煩,有些不知道怎麼張口。
夏菊花看出她的為難,靜靜的看著劉紅玲。她的目光有一種安撫的力量,劉紅玲終於開口了:「大娘,我們能不能也跟著力柱叔一起學認字?」
好事呀。夏菊花很肯定的點頭:「能呀,為啥不能。不是說誰家的孩子去學認字都行嗎,晚上你力柱叔上課的時候,你們自己去聽就行了。」
劉紅玲的頭慢慢低下了:「大娘,你能不能跟我娘說說,我和紅翠白天肯定好好編席,晚上讓我們兩個去跟力柱叔學認字。」
夏菊花看向全都一臉希冀看著自己的姑娘們,心裡明白了。還是錢鬧的。現在供銷社把每張席的價格提高了兩毛,會讓婦女們更加瘋狂的編席,除了她們自己編以外,已經學會編席的姑娘們,更成為了各家掙現錢的主力軍。
雖然在夏菊花的要求下,婦女們都承諾這次會分給姑娘們一張席的錢,可為了下次能賣出更多的席,她們會要求在家的姑娘們抓緊每一分鐘編席。
這樣一來,別說是晚上跟著劉力柱去認字了,只怕姑娘們原本那點兒可憐的休息時間,都會被擠占的一點兒不剩。
「你們都會編雙喜席嗎?」夏菊花突然問劉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