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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供銷社的同志們添麻煩了,我代表婦女同志們感謝鄭主任。」她學著上輩子看電視裡頭的樣子,站起來想給鄭主任鞠個躬,卻被人躲開了:「夏隊長,咱們可不興這一套呀。」
雖然沒接受夏菊花的鞠躬,可鄭主任的心情明顯是愉悅的,由著林主任和另外一個工作人員一起把平安莊現有的葦席清點、結帳,才笑眯眯的跟夏菊花告別。
人家拿著現錢來結帳,還要賣給平安莊不要票的物資,夏菊花哪兒能讓人這麼走,說什麼也要留鄭主任一行人吃了午飯再走。
鄭主任十分無奈的推辭:「下次,下次一定在平安莊吃飯。今天實在不行,我們既然來了紅星公社,怎麼也得到公社供銷社看看,要不供銷社的同志們還以為我對他們的工作不滿意呢。」
夏菊花只好懇求的看向林主任:「林組長,你看你來了平安莊幾趟,都是連口飯都不吃就走。今天好不容易鄭主任這麼大的領導來我們生產隊視察,你可不能再把你那一套用到鄭主任身上。」
一席話即誇了林主任也捧了鄭主任,連帶著陪鄭主任一起來的工作人員也笑起來,覺得平安莊這個女隊長雖然有點兒農民的小狡黠,總體來說人還是實在的。
推讓之間,李長順的聲音突然在生產隊的院裡響起來:「夏菊花,你在生產隊呢,聽說縣供銷社的領導來了?」
夏菊花猛地想起,縣供銷社領導要來平安莊這麼大的事兒,自己竟然忘記跟李長順這個大隊長匯報,不由心虛的應了一聲:「大隊長,我在呢。」連忙往出走,想迎接一下大隊長。
李長順自己已經一瘸一拐的進來了。鄭主任見一個傷了腿的人竟然做了大隊長,有些奇怪。林主任機靈的湊到他耳邊,把自己了解到的李長順的經歷快速說了一下。
原來是老革命。鄭主任主動上前伸出手:「是平安大隊的李大隊長吧。你好,我是縣供銷社的鄭強。」
李長順一把握住鄭主任的手就不鬆開了:「鄭主任,你來我們大隊視察這麼辛苦,可不能不吃飯就走,那太讓我們過意不去了。」
面對熱情的老革命李長順,鄭主任很給面子的又把自己的理由說了一遍,保證自己下次再來一定先去大隊見李長順喝酒,喝高興了再來平安莊。
見實在留不住人,李長順提出可以用大隊的馬車替供銷社把席送回縣城,熱情的讓鄭主任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夏菊花見李長順一來就占據了主動,一聲不吭的裝自己不存在。可真能裝得下去嗎?李長順每跟鄭主任或是林主任說一句話,都會看夏菊花一眼,看的她心裡發毛好不好。
她真不是故意不向大隊匯報的,哪怕鄭主任他們已經拉著席走遠了,她還是得向李長順聲明這一點。
「是不是故意的,你都是沒向組織匯報,是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行為。」李長順很嚴肅的給出自己的評價:「這種行為,應該在全體幹部會議上做出深刻檢查。」
夏菊花老老實實的點頭,只有一個問題:「大隊長,口頭檢查行不行,我不會寫字。」
李長順被她噎了一下,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你們生產隊那個劉力柱,不是開始教孩子認字了嗎?」
夏菊花乾巴巴的咧了一下嘴:「讓劉力柱教孩子們認字,是因為好些孩子才七八歲,幫家裡幹不了什麼活還四處亂跑,不如圈到一塊學幾個字省得家裡大人操心。再說,他總共教孩子們認了兩天字,我也沒跟著學呀。」
「大壯家的,」李長順突然語重心長的說:「你雖然只是平安莊生產隊的隊長,可也是平安莊大隊的人是不是?總不能你們生產隊過得紅紅火火,別的生產隊連年都過不去。」
來了,從李長順突然出現在生產隊,夏菊花就知道這句話會出現在耳邊。因此她表現的十分淡定:「大隊長你太抬舉平安莊了,我們生產隊也就比別人多賣出去幾張席,那葦杆還是跟別的生產隊買的。」
我們可沒光顧著自己,別的生產隊堆著沒用的葦杆,在我們這兒全都換成錢了,現錢!
李長順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強人所難,可誰讓別的生產隊長沒能耐,想不出讓社員增加收入的法子來呢?所以他只好厚著一張老臉,替那幾個生產隊向平安莊討人情:
「你們上次買的葦杆都快用完了吧,是不是還需要跟別的生產隊買葦杆?他們幾個生產隊的葦杆還多著呢,現在各生產隊都不太忙,乾脆讓他們明天給你們送來。」
葦杆平安莊自然需要,可上次那四個生產隊送葦杆的時候,除了三隊隊長外都沒啥好話,夏菊花並不想再收他們的葦杆:
「大隊長,按理說你都安排了,我們應該繼續收兄弟生產隊的葦杆。可是上次他們來送葦杆的時候,前腳拿了錢,後腳就一起議論說平安莊占了他們的便宜。這回,就別再讓平安莊占他們的便宜了吧。」
肉眼可見的,李長順的老臉紅了。夏菊花明白他的苦心,知道他想讓幾個生產隊的社員都能過好。從李長順身上,夏菊花甚至看到,上輩子自己努力想讓兩個兒子都過好日子的影子。
可是願望是美好的,占便宜的人是不是領情跟願望是兩碼事兒。被占便宜的一方願意不願意一一直吃虧下去,更不是搞平衡的人能左右得了的。
「這幾個兔崽子,他們是想反天呀。」李長順恨恨的罵了一句,背著手就要走。夏菊花有些不忍心,快走兩步追上他,小聲說:「大隊長,我不是要跟大隊對著幹。實在是李大牛他們幾個就在我們生產隊院裡說,被我們社員聽見了,大家心裡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