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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仙枝咬牙,再咬牙,愣是一聲都沒吭的默默燒自己的火。夏菊花就看了常仙草一眼,看的常仙草嘴張了張,終究沒再說出別的話。
本來聽到常仙草磕打趙仙枝,邊上的婦女還想跟著打趣兩句,發現夏菊花臉色不好,一個個都低下頭干自己的活,誰也不出頭說話了。
挺熱鬧的場面,一下子冷清下來,常仙草自己也有些後悔。可她不是趙仙枝一樣有拉得下臉面給人賠不是的人,除了搶著幹活外,就是搶著幹活。
夏菊花還能說什麼?兩個人中有一個人能忍住,就能維持面表的和平。不過對於趙仙枝竟然忍下來,她還是很欣慰的,不介意讓大家知道,自己就是看重趙仙枝。
「仙枝,你跟我來一趟,去我家取點兒東西。」夏菊花招呼趙仙枝一聲,自己先出屋去了。常仙草看著夏菊花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經站起身來的趙仙枝,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等兩人都走了,常仙草身邊的人才對她說:「你老磕打她幹啥,惹的隊長嫂子都不高興了。我看這些日子趙仙枝改了不少,見面也主動跟你打招呼,你說幾句她也不還嘴。可別哪天把她惹急眼了,向隊長告你的狀。」
「我就是看不慣她。」常仙草也有一肚子話要說:「你說隊長咋就那麼喜歡她呢,不就是會拍馬屁嗎?」幾次通知雜姓的事兒,隊長可都交給她了,憑什麼管人的事兒還讓趙仙枝負責。
趙仙枝現在心裡卻美滋滋的。常仙草再磕打自己又怎麼樣,隊長還是最信任自己,回家取東西都帶著自己,她常仙草行嗎?
可是看著夏菊花一下子端出的兩大盆雞蛋,趙仙枝恨不得陪隊長回家的是常仙草:別看平安莊家家都養著幾隻雞,可是誰家也不可能存這麼多雞蛋。這分明是社員們拿來給隊長補身子的。
「隊長,你拿這麼些雞蛋做啥?」趙仙枝的聲音都有點嗑巴了。
夏菊花卻一臉理所當然的說:「炒著吃呀。今天不是大家一起吃殺豬菜嗎,加個菜讓大傢伙一起高興高興。」
趙仙枝很想告訴夏菊花,如果大家知道這雞蛋是他們自己送來的,肯定高興不起來。偏偏這段時間她服從夏菊花成了習慣,哪怕心裡不願意,還是端起一盆雞蛋,跟著夏菊花往生產隊的院子走。
「隊長,這不合適。」走到半路,趙仙枝想起了一個理由:「殺豬菜用的豬下水豬骨頭都是生產隊的,大家吃生產隊的心安理得。可是吃你自己家的,你讓大家怎麼咽得下去。」
「你不愛吃炒雞蛋?」夏菊花連停下的意思都沒有,邊走邊漫不經心的問。
誰不愛吃炒雞蛋,別說用油炒了,就是白水煮的雞蛋大人一年到頭能吃幾回,孩子不饞的哭上幾回,都捨不得煮好不好?趙仙枝覺得隊長是故意不想讓自己說話,嘟著嘴不吭聲了。
常仙草見到趙仙枝和夏菊花端來的雞蛋卻炸毛了:「趙仙枝,你腦袋裡裝的是啥?隊長讓你端你就端呀,敢情不是你自己的東西你不心疼。你咋不把自己家的端來呢。這是,這是給隊長補身子的,你吃了不怕順肋巴下去!」
夏菊花放下雞蛋,一邊敲打著自己胳膊一邊說:「仙草,你少說兩句。這兩天仙枝夠讓著你的了,你是當嫂子的,也不能仗著她不好回嘴老欺負她。」
常仙草不干:「行,我以後不拿話磕打她,可是隊長這雞蛋你得拿回去。生產隊吃殺豬菜,憑啥你個人出東西。」
「你咋還來脾氣了呢。」夏菊花覺得炸毛的常仙草有一種莫明的喜感:「說實話吧,這雞蛋的確是大家送給我的。可我能不知道大家從嘴裡省出這些雞蛋來多不容易?就跟你說的似的,從大家嘴裡省出來,我自己吃了獨食,那還不得順肋巴下去。」
「正好,今天不光是咱們生產隊殺年豬,還是五爺的生日。我就想著乾脆借花獻佛,把雞蛋拿出來,當是我這個做晚輩的給五爺生日湊個菜。」
「嫂子,我爺過生日,哪能讓你湊菜呢,要湊也得是我們幾家來湊。」劉二喜媳婦李招弟不幹了,站出來幫著常仙草說話。
不過她們說再多,也抵不過下定決心的夏菊花。最後她用自己再也不想新花樣教大家來「威脅」婦女們,才算是把反對的聲音給蓋過去了。
反對的聲音是沒有了,婦女們卻湊在一起嘀咕起來,一會兒有人回家拿幾個土豆,一會別人又帶來幾個白菜,還有拿來粉條的,更有拿來干蘑菇發上的……
夏菊花看著跟老鼠搬家一樣把自己家裡東西一點兒點兒拿來,卻滿面笑容的婦女們,沒有出聲阻止她們。幹嘛要阻止呢,難道只許她一個人為大家奉獻,不允許別人添磚加瓦?
一個集體,從來不是靠一個人的奉獻就能長長遠遠走下去的。只有集體的所有成員,都自覺的為集體著想,要為集體貢獻自己的力量,這個集體才更有凝聚力。
有凝聚力的集體,面對風浪的時候,才能經受得起磨難不被壓垮!
沒參與殺豬的男人們,早已經壘起了六個簡易灶台,有幾家主動提供鍋的,也已經把鍋安到灶台上。柴火填進灶里,很快就噼里啪啦的著了起來,鍋里的水漸漸升起蒸汽……
那邊豬已經殺好,開水一盆一盆澆下去,殺豬匠飛快的褪著豬毛,很快白條豬就出現在大家面前,圍觀的人不由吸了一口氣。等殺豬匠把豬頭下水分割好,好些人都催陳秋生:「快過稱,快過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