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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道陳秋生想法的四個生產隊長,回生產隊後已經開始頭疼了,他們發現平安莊一個生產隊只招十個婦女,簡直給自己出了一個大難題:
現在的生產隊,差不多都是一姓或是兩姓人聚居在一起,有幾戶雜姓也早因為嫁娶,大家親戚套上了親戚,你說讓誰去不讓誰去?
難怪陳秋生把頭一道選擇權留給他們,這小子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不管安不安好心吧,生產隊長們誰也不敢硬氣的對陳秋生說,他們不選,平安莊想招人就自己來選。
那是把好事往外推呢。
四個生產隊長都知道,如果他們真跟陳秋生這麼說了,那小子絕對敢真不從他們生產隊招人,而把名額分給另外三個生產隊。
想找大隊評理,夏菊花還能不向著陳秋生嗎?說不定這主意就是夏菊花給陳秋生出的呢。
最終他們還是把十個名額都分配出去了,裡頭有多少是親戚,有多少是他們自己家裡頭的人,趙仙枝不管,她對所有來報導的婦女問的頭一個問題是:「誰認字?認識多少,正經上過學的有多少?」
四十名婦女里只有十幾個年輕點兒的舉起手,聲明自己認字。張翠萍就把這十幾個人帶到一邊,自己考起人家都認多少字來——很遺憾,十幾個人里沒有一個正經上過學的。
趙仙枝還有第二個問題問剩下的二十幾個人:「誰在家編過席或是籃子?」
婦女們面面相覷了一下,慢慢都舉起了手。安寶玲過來把大家領到了紅翠她們那個屋子裡,一人發了一個蒲團,一把葦杆:「都別害怕,你們先編一下我看看基礎咋樣。」
不是讓自己過來學編席的嗎,咋先讓自己編起來了?有人不滿的嘟嚷一句:「你們平安莊是不是想學我的手藝?」
安寶玲笑眯眯沖人一樂:「要是怕我們偷學手藝,那你就別編了。」
那人本以為安寶玲好說話,不想她接著就來了一句:「回家吧,要不以後天天在一起編席,我們把你的手藝給學去了咋整。」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聽說讓自己回家,說話的人慌了。她是五隊隊長的叔伯弟媳婦,五隊隊長的親娘親自說情,才得到了一個名額,哪肯回去,連忙向安寶玲解釋自己剛才不是懷疑安寶玲,只是怕……
安寶玲還是笑眯眯的:「沒事,我們都知道誰要是有了手藝,都怕別人學去。你自己本來就會編席,來平安莊也學不著啥,不如自己回家編席掙的多。」
問題是現在供銷社都不願意收散席了,葦子杆又都讓平安莊收來,她上哪兒找葦子杆編席,編出來又賣給誰掙現錢?!
不管那個婦女先是道歉後頭撒潑,安寶玲就是一句話:「回家吧,要是手藝外傳了你家裡人也得怪你,那我們多不落忍。」
連撒潑都鎮不住安寶玲,那個婦女不得不在別人開始破葦皮的時候,灰溜溜走了。她心想著自己回了五隊,就跟隊長好好說說,平安莊根本不是誠心招人,他們就是想偷學別人的手藝,被她揭穿惱羞成怒才把她趕回去的。
不想五隊長聽了之後,當時就跟帶叔伯弟媳婦來的親娘炸了:「人家想學她的手藝?她手藝那麼好,供銷社咋不給她下訂單,天天上門來收她編的席呢。人家平安莊就想看看去的人有沒有基礎,好知道從哪步開始教,那也不對了?」
五隊長親娘從來沒見兒子發這麼大的火,膽有些虛的說:「那跟她說清楚不就行了,咋還把人給攆回來了呢,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你這個生產隊長。」
「人家憑啥給我面子?」五隊長太會看地風向了,活的比誰都明白:「是咱們求著人家分口飯吃,不是人家求著咱們幫忙。」
「那,要不讓小文去?」親娘覺得浪費一個名額怪可惜的,向五隊長提出了替代人選。
五隊長被親娘給氣樂了:「娘,你是我親娘。要是她,」指指被說得啞口無言的叔伯弟媳婦:「要是她一點也不會,教也教不出來,人家還能同意換個人。現在她是懷疑人家要偷學手藝,我再送個人過去,人家給我一句擔不起偷手藝的名聲,你兒子咋有臉再去平安莊,又咋從平安莊走回來?!」
叔伯弟媳婦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聲都不敢吭,心裡後悔自己嘴快,就算回來了也該悄悄在家裡躲兩天,不應該想著讓五隊長替自己出頭。
在平安莊丟臉生產隊知道的人不多,可隊長親娘剛才跟她來的一路,問起來的人可不少——那十個名額太招人眼熱,誰去誰不去生產隊的人都記著呢——她為了博得隊長親娘的同情,可沒少跟別人說平安莊的不是。
明面上那些人都跟著說平安莊要求太多,可背後不見得咋笑話她失去一個名額呢。說不定以後生產隊再有啥好事兒,隊長也不會再想著他們家了。
平安莊那邊,安寶玲一邊等著婦女們編出成果,自己也沒閒著,手邊放著一把葦皮,十指翻飛不一會兒就編出一小半的籃子來。
與其說是籃子,不如說是一個小裝飾,空間小小一看就裝不了啥東西,可造型是別的生產隊婦女們從來沒見過的。她們這才知道安寶玲剛才為啥有底氣直接讓那個婦女回去——人家編的東西她們見都沒見過,就算當著她們的面編她們也沒看清楚是咋起的頭,還用得著偷學她們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