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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桂芝要是回答了,不,孫桂芝根本回答不了,她敢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孫氏心疼小兒子,不給外出幹活的兩個大兒子帶足乾糧,反而留給小兒子吃,她也跟著吃了一塊嗎?要是當年劉大壯吃上那塊乾糧,說不定就出不了事!
孫桂芝真敢說出口,不用李大丫動手,孫氏自己就能把孫桂芝恨死,夏菊花更有理由把孫桂芝打成爛羊頭。
所以孫氏和孫桂芝都被李大丫問住了。
好一會兒,孫氏這塊老薑才重新拍著地乾嚎起來:「劉二壯,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你娘被人欺負了,不說幫著娘倒幫著外人呀,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
被點名的劉二壯,捏了捏自己的拳頭,額角的青筋蹦的更歡了,聲音低啞的說:「大丫問的話,我也早想問問娘了。娘這些年一直說我咋那麼貪嘴,非得多吃那一塊餅子。娘,是我多吃的嗎?」
「你——」孫氏有些不敢看自己的二兒子,她今天是來找夏菊花麻煩的,是想讓夏菊花知道想裝孝順兒媳婦,就得拿出點兒實際的好處來,誰知道老二兩口子竟然在這個時候,問起當年乾糧的事。
看熱鬧的人知道當年事兒的人不少,也就是時間過去的太久了,大家有了新鮮話題才很少議論。可是被劉二壯兩口子舊話重提,一下子重新想了起來:
「兩個壯勞力,就給帶一塊餅子,塞牙縫都不夠。要不是劉大壯心疼兄弟讓給劉二壯吃,說不定哥兩個都得出事。」
「老劉婆子太偏心劉四壯了,那時候劉四壯兩口子天天不上工,兩口子都等著三個哥哥嫂子養著。就那麼兩口子啥也不干,老劉婆子還把乾糧都給他們留著吃呢。」
「孫桂芝也不是個好東西,要我說夏菊花平時不言不語的,也不是那撒謊的人,肯定是孫桂芝在公社先罵人的。」
「不管誰先罵人,夏菊花都多少年不跟老劉家來往了,人家下不下飯店有她什麼事兒。孫桂芝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再說還有夏菊花的娘家兄弟呢,說不定是人家娘家兄弟貼補姐姐呢。這些年夏家兄弟沒少幫襯夏菊花。」
輿論竟然這麼輕鬆的轉了風向,夏菊花感激的看了李大丫一眼,發現人家連眼風都沒往自己這邊掃,一直還盯著孫桂芝呢,大有孫桂芝不回答她的問題,她就一直看下去的意思。
唉,上輩子自己活的那麼憋屈,真不冤枉。夏菊花感嘆了一聲,覺得不能光讓人家劉二壯兩口子承受孫氏的怒火,自己的事兒還是得自己解決。
「老二,你和大丫先等會兒,我和孫桂芝的事兒得先說清楚。」夏菊花又說話了,眼睛裡不知什麼時候蘊滿了淚水:「孫桂芝,大壯死了這麼些年,我也從來沒因為他的死埋怨過劉四壯,只想著拉扯大志全和志雙兄弟兩個,對得起大壯就行了,你怎麼還是不肯放過我呢?」
說完,夏菊花偏偏回頭看了孫紅梅一眼,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孫紅梅的身上,生生讓她打了個哆嗦。
孫紅梅後悔的想哭,自己為什麼非得要跟著出來呀。
可不出來行嗎?王彩鳳連兒子都不管了,也要跟著夏菊花一起對付孫氏和孫桂芝。要是孫紅梅不跟著出來,村子裡的人馬上會想到,她這個兒媳婦跟婆家不是一條心。
孫桂芝也順著夏菊花的目光看向了孫紅梅,就見她一臉沮喪的聳拉著腦袋站在那裡,跟塊木頭一樣不說一句話。此時的孫桂芝比夏菊花更恨孫紅梅,覺得這個侄女算是白嫁給劉志雙了。
「都幹啥呢。劉二壯呢,劉二壯在不在,你們生產隊的人咋回事,大中午的不吃飯歇一會兒,都圍在夏菊花家幹啥。」人群外有人粗聲大氣的喊著劉二壯的名字,聽到聲音的人自動讓出一條縫讓喊話的人來到正當中。
沒人敢不讓道,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大隊民兵隊長劉力群。
劉力群是個退伍軍人,參加過抗美援朝,在戰場上凍掉了左手,退伍回了平安莊後,就當上了平安大隊的民兵隊長,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他當兵前跟劉大壯的關係不錯,劉大壯沒了之後,兩口子明里暗裡一直照顧夏菊花娘三個。直到他媳婦生兒子難產死了,夏菊花怕村里人說閒話,兩家才再也沒有交往。
不過上輩子劉力群哪怕不再跟夏菊花說話,暗地裡也幫襯過她,所以見他出現,夏菊花還是鬆了一口氣的。
劉二壯也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哪怕李大丫和他問出了關於當年乾糧的問題,孫氏並不會輕易認錯,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呢。
劉力群來了就不一樣,平安大隊所有人都知道民兵隊長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他可不跟一般大隊幹部似的對潑婦們能躲就躲,惹毛了他他敢直接拉人進學習班。
孫氏也不願意惹劉力群,見他來了臉上的神情就有些躲閃。劉力群更不客氣:「老劉婆子,你是咋回事,你們家不是跟夏菊花分家了,兩家從分家那天再不來往了嗎,你還來夏菊花家唱啥戲。」
孫氏嘎巴嘎巴嘴,不敢再跟剛才一樣理直氣壯的說夏菊花在公社罵孫桂芝的事兒了。她不說話,劉力群就看劉二壯:「劉二壯,當年分家的時候你也在跟前,你娘老糊塗了想一出是一出,你咋也跟著胡鬧呢。你還是生產隊長呢,跟著你娘一起欺負社員可不行。」
「劉隊長。」夏菊花見劉力群怪上了劉二壯,連忙說:「二壯是來勸著娘別鬧的。都是孫桂芝在公社罵了我,我跟她講理她沒占著便宜,回來就挑唆我娘來跟我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