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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會計生氣的說:「唐隊長夫人一來我們家,先指著春芽罵了一頓,把孩子氣哭了,她兩個嫂子勸她呢。」
呵呵,這唐家人還真能耐。夏菊花看向唐隊長的目光,終於轉到了他媳婦身上:「唐隊長夫人真威風。看來你覺得是常會計的親家母,平安莊的人一定會對你客客氣氣的是吧?」
唐七斤他娘聽了一哆嗦。她可聽說過平安莊的社員,連縣裡來的幹部都敢圍著要說法,哪敢指望他們對自己客氣,只要不攔著自己就行。
唐隊長聽了也有些著急,指著媳婦向夏菊花解釋:「夏大隊長,這娘們就是嘴碎,其實沒啥壞心,也是看著兒子和媳婦天天不見面,替兒子著急,才……」
「唐隊長,我挺奇怪你們大隊是咋選幹部的。」夏菊花聽著他驢頭不對馬嘴的解釋,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不給唐隊長反應的時間,她就說:「我大隊那頭事兒多著呢,沒空跟你們一直耗著。既然你說讓我給你們兩家說和,那就跟我說說,你們來常會計家究竟想幹啥?」
唐隊長正在琢磨夏菊花前一句的意思呢,聽她接著問的問題就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說:「其實我們七斤也挺能幹的,既然春芽能留在平安莊上班,不如讓七斤也來上班得了。小兩口一起上下班,路上還有伴不是。」
他剛說完,常家正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夏菊花一看,是哭得兩眼通紅的常春芽。就見她直直看著唐隊長說:「爹,你就別為難大隊長了,大不了我也不在廠子裡上班了,現在就跟你們回唐家莊行了吧。」
一直裝孫子的唐七斤,見常春芽說她也不進廠上班,終於開口了:「你不上班咋行,不是說十天就掙了十多賣錢錢嗎。都趕上咱們生產隊一個月掙的了,你得在平安莊上班,要不咱們花啥。」
大開眼界了哈。夏菊花和常家人都被唐七斤理直氣壯的話說得三觀碎了一地,常春芽更是不敢相信的看著一起生活了兩年的男人:「你說我掙的錢,得給你花?」
唐七斤理所當然的點頭:「咱們是兩口子,有錢了當然得一塊花。」
常春芽突然樂了,帶著淚的笑容里無限悲涼,小小年紀的人看上去突然滄桑無比:「你還知道咱們是兩口子,有錢了得一塊花。那我今天也不怕丟人,就問問你,結婚兩年,你掙的錢長啥樣,我咋沒見過呢?還有我自己掙的分紅,我咋也一分沒見著呢?」
唐家人一下子啞殼了。李杏芳聽了全身抖個不停:「你這個死丫頭,咋回家從來不吭聲?這兩年你過的是啥日子啊,我的閨女呀——」說著眼淚一對一對掉下來,追著常春芽出門的兩嫂子,也陪著掉眼淚。
她們是覺得小姑子結了婚,又跑回娘家住著,心裡有些不滿。可一來公公能幹,她們小家還指望著公公在大隊的臉面。二來小姑子回家後,家務再沒用她們操一點心,做飯收拾院子外加幫著帶侄子侄女,樣樣盡心,她們也說不出啥來。
結果一聽小姑子兩年來都沒見過婆家一分錢,心裡那點不滿早跑九宵雲外去了——那樣的人家還能呆?早該回來,更不能再回去。
唐隊長強撐著給自家找了個理由:「春芽,咱們農村沒分家,分紅不都是當家的管著嘛。咱們家是你娘當家,分紅錢由她收著也沒錯吧。你要花錢的時候,我們也沒擋著你不是?」
常春芽既然已經把自己覺得最丟人的事都說出來了,就做好了跟唐家好好理論的準備,聽了唐隊長的話後,直直問她公公:「爹,你說我要花錢沒人擋著我,那這兩年我花過家裡一分錢嗎?」
「過年我想做件新衣裳,娘說娶我的時候家裡跟人借了帳,得先還帳再做。這帳兩年都沒還完,我一件新衣裳沒做過,可唐七斤四季都做新衣裳,我沒說瞎話吧?我今天就想問問,我的彩禮是成千還是上萬,咋家裡好幾個整勞力,借的帳兩年都還不完。」
「還有,我結婚兩年,年年往娘家送的年禮,就是十個白面饅頭。可我哥往唐家莊送的年禮,又是罐頭又是麥乳精又是豬肉,我爹娘哥嫂心疼我從沒挑過理,可我過年初二回來,都得在娘家門口站半天,才厚著臉皮進門。爹,你跟我娘把我哥送去的東西,拿到唐七斤姥姥家去,沒跟我似的不好意思進門吧?」
唐隊長臊的呀,恨不得把頭埋在地里不見人,連他媳婦也無話可說了——不給兒媳婦做新衣裳,年禮只送饅頭,把親家給的年禮拿回自己娘家,這事兒都是她干出來的,她還說啥。
唐七斤見自己爹娘都不說話,覺得自家不能在常家輸了氣勢,拿出他爹平時對他娘說話的口氣,衝著常春芽大聲說:「你說這事兒幹啥,送到咱家的東西,就是咱們的。家裡娘當家,她想送給誰就送給誰。」
這下子常會計身子也打起了擺子,還是大兒子扶住了他,只來得及說一句:「閨女,爹對不起你,給你找了這麼一個四六不懂的東西。」說完就昏了過去。
院子裡的人都嚇得不輕,李杏芳顧不得理唐家的混小子,撲到常會計身上大聲哭起來,常春芽和兩嫂子也哭成了一團,唐家人則愣在當地,不知所措的看著常家人。
夏菊花指著常會計的大兒子常青山喊:「還不快去大隊部找人來,讓人去找劉志福或牛衛國,不管是誰叫開著拖拉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