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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點兒能吃的東西?夏菊花聽出來了,人家領導可比齊衛東不好忽悠多了,乾脆不再抖自己那點兒機靈,靜靜等著領導的下文。
齊小叔也沒讓夏菊花多等,他的兩條臥蠶眉漸漸收緊,剛才的滿面笑容被嚴肅替代:「夏菊花同志,你能主動站出來接任平安莊的生產隊長,並且帶領社員迅速開展農副業生產,足以證明你是一個心中有大格局的好同志。」
「事實證明,你不光有能力解決平安莊社員的生產生活問題,還有能力幫助更多的群眾解決口糧問題。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看著跟平安莊的社員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群眾,因為紅薯儲存不當,在開春的時候挨餓,甚至到秋天的時候也得不到緩解嗎?」
「齊主任,我……」
「夏菊花同志,我跟衛東說要向紅小隊舉報,都是嚇唬他的話,希望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不過我是真擔心咱們平德縣的廣大社員同志呀,他們跟縣城的市民不一樣,每個月沒有定量口糧。」
「糧站里的紅薯,是他們最後的指望。你要眼睜睜看著平德縣除了平安莊生產隊以外的社員們,連最後的指望都爛在糧倉里嗎?」
領導你口才這麼好,咋才當了個革委會副主任呢?夏菊花定定的看著齊小叔,發現對方的擔憂是發自內心的,眼前不知不覺閃現出上輩子天災時,人們為了多搶一根野菜,大打出手的情景。
如果有可能,誰願意看到那樣的場面?如果不是為了避免那樣的場景重現,夏菊花幹嘛不老老實實當她的農村婦女,自己悄悄編點兒席、漏點兒粉、炒點兒花生掙出足夠讓自己家過上好日子的錢?
費勁巴力的給人當帶頭人,真不是夏菊花最初的想法。現在,齊小叔告訴她,可以讓更大範圍內的社員不再重複上輩子挨餓的命運,夏菊花的心,卻跟著動搖了。
「可是齊主任,我們生產隊的社員已經漏了快三個月的粉兒,連過年都沒休息一天,大家真的干不動了。」殘存的理智,讓夏菊花企圖說服齊小叔,更是在說服自己。
齊主任點了點頭:「是呀,平安莊的社員太累了。他們不僅要漏粉,還替縣供銷社打響了葦席招牌,的確分不出更多的人漏粉兒了。」
夏菊花拼命點頭,還告訴齊主任,他們平安莊的社員並不保守,不管是誰想跟他們學習漏粉兒,他們都會盡心盡力的教。
可齊主任並沒有如夏菊花所願:「別的生產隊或是大隊,都沒有平安莊的人心齊。把糧站的紅薯全漏成粉條的消息一旦被人知道,恐怕還會給平安莊帶來麻煩。」
「小叔,你看這樣行不行?」齊衛東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平安莊因為漏粉兒惹出麻煩,確切的說是怕給夏菊花帶來麻煩:「供銷社不是拿現錢收平安莊的葦席嗎,各個糧站能不能跟供銷社一樣,給平安莊社員加工費,請他們幫助漏粉兒?」這樣就算是半官方行動,平安莊對外多少能有點兒說辭。
齊小叔沒有回答齊衛東的話,兩條臥蠶眉不再緊鎖,似笑非笑的看著夏菊花。
自己想多攥點兒紅薯的想法,這麼明顯嗎?夏菊花的腦袋裡飛快的計算著平安莊社員兩次漏粉兒後,除了應該給齊衛東的粉條外,每戶人家剩下的紅薯有多少,一時沒有對齊衛東的話做出反應。
做為最早跟夏菊花打交道的人,齊衛東看懂了自己小叔的表情,有點兒擔心的看向夏菊花。此時夏菊花心裡已經算出來了,平安莊每戶人家手裡,至少掙出了四百多到五百斤的紅薯。
這可是不算生產隊扣下來的半斤紅薯,和社員用生產隊原本分的紅薯漏的粉條,純掙的!
純掙的紅薯同樣可以漏成粉條,有了這些粉條,加上平安莊年前沒什麼人賣餘糧,足夠大家撐到來年夏收了吧!
那麼接下來再漏粉兒,平安莊的社員的確可以只掙錢不要紅薯,這樣大家就可以根據自己的體力,選擇是不是繼續漏粉和漏多少粉兒了。
算明白了的夏菊花,抬頭正好和齊小叔的眼神碰了個正著,索性也不扭捏的說:
「齊主任,這事兒太大了,我還得跟社員們商量一下。至於社員們是不是想掙加工費,都由他們自己說了算。不過我們生產隊的春耕,是真不能耽誤。」
齊小叔和齊衛東齊齊點頭,人齊小叔還向夏菊花打包票,他可以幫助平安莊聯繫紅星公社農機站,讓他們派出拖拉機幫助平安莊搞春耕。
「聽說拖拉機都喝柴油,一天得好幾塊錢。」夏菊花的摳門勁又上來了。
齊小叔被她逗笑了:「農機站幫助生產隊進行農業生產,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再說縣裡也會給他們一些補貼,正好聽說紅星公社農機站製做了一種適合咱們當地的犁,你們平安莊可以幫助他們試驗一下嘛。」
真不愧是抓農業生產的副主任,對一個公社農機站,製做了哪些農具都了解的這麼清楚。夏菊花對齊主任的好感升到了十二分,真誠的邀請他有時間去平安莊考察。
齊小叔沒有拒絕,不過希望夏菊花儘快給齊衛東答覆,畢竟天氣一天比一天見暖,人等得紅薯也等不得。
事兒說完了,齊衛東就想做東請夏菊花吃中飯——要說夏菊花和齊小叔談得攏,最高興的就是齊衛東——他總算不用即擔心小叔啥時翻臉,又擔心夏菊花什麼時候發現真相再也不和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