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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條?夏菊花的些不解的看著劉志雙,讓劉志雙找到機會把自己突然想出的主意說出來:「娘,今天我在那邊看到有人賣粉條,好象是四五毛錢一斤。」
四五毛一斤?這個數字夏菊花可沒想到。紅薯不是主糧,產量也不低,交公糧的時候糧站都不怎麼收,一個生產隊收個兩三千斤頂天了,價格是三分錢一斤。
五斤紅薯能出一斤紅薯澱粉,一斤紅薯澱粉基本上能漏出一斤粉條。也就是說一斤粉條不算工錢的話,也就一毛五六的本錢。
哪怕是四毛錢一斤呢,就是翻番的掙頭!
可夏菊花還是猶豫,她教給大家做粉條,是為了不浪費不好存放的紅薯,抵抗明年的天災。如果平安莊的人把粉條都賣了,天災來了不是一樣沒吃的?
「娘,你想想,咱們生產隊哪家沒漏個百十來斤粉條,這要是……都快趕上小半年的分紅了。」劉志雙見親娘遲遲不給自己準話,有些著急的勸夏菊花。
夏菊花最終搖了搖頭:「這事兒太大了,太危險了,我得再想想。」
劉志雙無奈的跟劉志全離開正房,在院子裡把剛才劉志全沒聽明白的地方悄悄跟他哥說明白,小聲問:「哥,你說上算不上算?」
劉志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覺得娘不是因為怕賣粉條不上算,而是心疼粉條。」
簡單的一句話,把一向比劉志全聰明的劉志雙給繞蒙了:「心疼粉條,那還不是怕不上算嗎?」
劉志全自己都解釋不清,只能沒好氣的說:「反正這事兒得娘做主,你要是敢自己偷著賣了,我就讓娘把你分出去。」
劉志雙:算你狠。
夏菊花不會跟兩個兒子討論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來的問題,她能想到一起商量的人,只有五爺。所以第二天吃過早飯,夏菊花連場院都沒去,就來找五爺。
五爺也已經吃過飯了,正坐在房裡百無聊賴的用細蔑條捅菸袋桿。見夏菊花進屋,頭一句就問:「咋了,出啥事了?」
夏菊花看了送自己進門的劉大喜一眼,五爺直接擺手讓人出去。劉大喜對於自己工具人的地位認識的很清晰,走的那叫一個利索,還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既然是想跟五爺商量,夏菊花自然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就眼巴巴的等著五爺拿主意。
沉默。五爺的眼睛一直盯著地面,手無意識的敲打著菸袋鍋子,夏菊花覺得時間都凝固住了,不知道五爺要想到什麼時候。
「那黑市有沒有賣紅薯的?」五爺問夏菊花:「要是有賣的,一斤多少錢?」
這個劉志雙昨天沒說,夏菊花自然搖頭不知。五爺點了點頭說:「要是志雙沒啥事兒,讓他再跑一趟。就說,就說過幾天我過生日,讓他替我打點酒回來。」
「五爺你哪天過生日?」夏菊花很實在的問。
五爺笑了:「就是小年那一天。以前日子不好過,哪兒有心思過生日。今年我也七十二了,該過了。」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農村有人忌諱把歲數往前算一歲,也有人往後拖一歲,一到這兩年老人的歲數就成了迷。
可是五爺現在把歲數告訴了夏菊花,還要告訴平安莊所有的人,不知怎麼的,夏菊花聽五爺這麼說,心裡十分不得勁,連忙轉移話題:「要不讓大喜跟志雙一起去吧,志雙毛毛愣愣的,怕他打聽不明白。」
關係到整個平安莊口糧問題,五爺自然願意讓大孫子跟著跑跑,張嘴沖門外頭吆喝一聲,劉大喜馬上推門進來,讓夏菊花十分懷疑他剛才是不是一直站在門外。
要不說是五爺呢,他讓劉大喜打聽的可不止黑市有沒有賣紅薯的,而是要求劉大喜和劉志雙兩個把黑市上所有的糧食價格都打聽一遍。
夏菊花忍不住問:「五爺,你是打算讓人用糧食跟咱們換粉條嗎?」
五爺點了點頭:「你想的沒錯,糧食得捏在咱們自己手裡,比錢划算。也不用只換紅薯,只要是糧食,咱們回來算計算計,都能換。」
有五爺一錘定音,夏菊花的心安了一大半,不過怎麼跟社員說又是個問題——上次糧站收餘糧,夏菊花和五爺都擺明車馬不願意讓大家把手裡的糧食交出去,現在突然讓大家把粉條都拿出來換了,前後太過矛盾了。
有五爺在,劉姓這邊應該沒什麼問題。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孫氏和劉四壯一家人,只剩下一個劉志亮,夏菊花覺得他應該在自己爹娘奶奶身上學乖了,哪怕是知道點兒什麼也不敢去舉報。
而陳姓那邊,還是得找陳秋生商量一下——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夏菊花發現陳秋生不是一個不知道變通的人。等把人叫來一商量,夏菊花才知道人家不僅會變通,還能查漏補缺。
「最好還是換紅薯。」陳秋生是這麼說的:「畢竟有外村的人不停的往咱們村運紅薯,讓咱們社員幫著漏粉兒。這樣換回紅薯來,不至於引起別人的注意。」
見五爺和夏菊花都帶著點兒不甘心,陳秋生笑了一下:「咱們換回紅薯來,又不是存起來不再漏粉。新漏的粉等到年後慢慢出手,就是雙倍的掙頭。」
他說的雙倍,不是單純指價格,而是指平安莊能掙兩次賣粉的錢。
五爺狠狠的嘬了一口煙:「雜姓那邊兒也不能不管,上回你找誰說的?」問的是夏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