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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新社會講的就是同工同酬,婦女能頂半邊天。在城裡男工和女工的工資都是一樣的,夏隊長你在農村敢做出這樣的嘗試,是在響應上級號召。」
夏菊花被鄭主任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勁的請鄭主任喝水。林主任這次來到平安莊,一直以鄭主任為主沒說啥話,現在才開口:「夏隊長這麼做,不光響應了上級號召,還解決了咱們供銷社土產品種短缺的難題呢。」
鄭主任連連點頭:「小林說的沒錯,的確解決了我們的難題。是這樣夏隊長,剛才咱們生產隊編席的情況我們也了解了,工作環境太艱苦了。為了完成任務,社員同志們受了這麼大的罪,還主動放棄回娘家,我們供銷社十分感謝呀。」
只要每張席的價格上去了,感謝什麼的都可以往後放一放。
夏菊花不會被一句好話收買,靜靜的看著鄭主任等待下文。好在鄭主任實地考察只是確定一下平安莊的生產能力,大體的方案是早就在縣城裡商量好了的:
「當然我們縣供銷社也不能讓廣大社員白白受罪,所以決定從這次起,每張雙喜席和福字席的收購價格,提高到兩塊七毛錢。」
說到這兒鄭主任停頓了一下,不出意外的從夏菊花眼裡看到了驚喜,心情大好的接著說:「而夏隊長你新編的四季平安席,考慮到時間成本,供銷社決定收購價格為三塊一毛錢。你覺得可以嗎?」
「時間成本?」夏菊花臉上的驚喜還沒退去,眼神已經被鄭主任冒出的新詞弄得茫然。這份茫然大大提高了鄭主任的優越感,耐心的給夏菊花解釋:
「時間成本,簡單的說就是你原來編一張福字席用兩天,編一張四季平安席就得用三天。可是生產隊每天都得給你記同樣的工分,是不是編四季平安席得比福字席記的工分多?」
夏菊花瞭然的點頭:「對,可不就是這個理兒。我都跟林組長說了,要是四季平安席還跟福字席一個價,我們可不編了。划不來,白搭工夫。」
林主任無奈的看了鄭主任一眼,才開口說:「夏隊長,咋是白搭工夫呢。鄭主任這不是說了四季平安席三塊一毛錢一張嘛。你們還有什麼困難,也可以提出來,咱們供銷社能幫助解決的也可以想辦法。」
向一個農村婦女低頭的事兒,再和藹的領導也不會做,林主任說這番話正合適——不是看好夏菊花的四季平安席,鄭主任是不會在年前大忙的時候,特意來平安莊考察的。
考察是考察,可縣供銷社的架子不能倒,一向都是農民求著供銷社收購土產,供銷社怎麼能主動向農民遞橄欖枝呢?
哪怕明明已經遞出來了,也得讓人覺得供銷社是出於對農民勞動成果的愛護不是。可夏菊花這個農村婦女,竟然說出替供銷社編席白搭工夫,這怎麼行?
八百張新花樣葦席按時供應,縣供銷社可是已經向地區供銷社打過包票的!包票的內容遠不止現有的兩個花樣,地區也很看好四季平安席,下一步希望得到不少於八百張。
鄭主任可能不知道平安莊婦女們編席的速度,一直跟夏菊花打交道的林主任心裡還是有點兒數的。對於夏菊花想提高葦席的價格,林主任心裡的理解跟鄭主任停留在口頭上的理解不一樣。
平安莊婦女們編席的條件,的確是太辛苦了。農民能掙到點兒現錢的心,的確太迫切了。夏菊花想帶著全平安莊的人過好日子的心情,林主任一路看下來太明白了。
林主任剛才的話明面是是在替鄭主任解圍,實際上是在暗示夏菊花有什麼要求的話,可以當著鄭主任的面提出來。比跟他一個小小的採購組長提,有用得太多。
以林主任對夏菊花的了解,她應該能聽明白自己的暗示。
夏菊花的確聽懂了,臉上的笑十分真誠:「三塊一一張席,一張席生產隊能掙三毛錢……行。鄭主任你放心,編完這八百張席我們就開始編四季平安席。」
鄭主任臉上神情剛鬆動了一下,夏菊花臉上的笑卻收了起來:「就是眼看著要過年了,大家不可能一直編席,也得忙活忙活過年的事兒。唉,鄭主任你不知道,我們農民別的不愁,就是愁手裡有錢沒票,想買的東西也買不到。」
一句話成功的讓鄭主任的眉頭又收攏到了一起,看了林主任一眼才問:「那社員們都想買些什麼東西?」
「對鄭主任你們來說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就是有些人家想娶媳婦,需要個暖壺臉盆啥的,還有想著過年給閨女做件新衣裳。」可能夏菊花覺得這麼點兒小事,還要向縣供銷社的主任說,十分不好意思,最後的聲音幾乎低的聽不見。
鄭主任的本來緊繃著的心情猛地放鬆了。對農民來說買暖壺臉盆都需要工業票,那東西想淘換起來千難萬難。可對縣供銷社來說,雖然也算緊俏,可還是能均出十個八個來的。
至於布,那就更不用提了,哪級供銷社不會收到運輸過程中弄髒或是劃破一點兒的「處理布」?反正都要處理了,處理給誰不是處理呢。
鄭主任和藹的笑了:「林主任,這事兒你記一下,咱們供銷社不能只想著讓社員替咱們完成任務,也應該為社員分憂。具體平安莊生產隊需要多少物資,能不能均出來,咱們回縣裡再定。夏隊長,你覺得這樣行不行?」
行,當然行。夏菊花剛才說出暖壺和臉盆這兩樣,完全是想著有棗沒棗打三桿子,落腳還在布上。現在連暖壺和臉盆都有可能解決,她臉上洋溢的笑收都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