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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越多越好。夏菊花覺得這事還得交給劉志雙來辦,告訴他:「我覺得應該不要糧票,人家知道咱們是農民,糧票都得使好糧食跟糧站換,有好糧食還買庫底子幹啥。你問清楚了,要糧票就不買了,不要就能買多少買多少。」
按劉志雙的說法,庫底子因為是庫房的最底層,裡頭難免有沙子或是發霉,所以才會往出賣。這樣的糧食應該不需要糧票,賣的比生產隊交給糧站的時候還便宜。
也因為不是什麼好糧食,所以每次不是很好賣——發霉的糧食,就算把表面的黴菌洗乾淨了,吃到嘴裡也有一股子苦味,不是實在等糧食下鍋的人家不會買,以往糧站賣不出去就分給職工拿回家餵雞。
「娘,咱們真買嗎?」劉志全一開始心裡就不贊成買庫底子,所以又問了一遍。夏菊花的態度十分堅決,那就是必須買,能買多少買多少。
現在家裡還是夏菊花說了算,態度一堅決就沒人再反對。夏菊花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拿出二十塊錢給劉志雙:「買的時候長點眼力見,別啥都讓人往袋子裡裝。」這事兒就得交給劉志雙辦,他比劉志全機靈些。
劉志雙答應著把錢掖進兜里,夏菊花就讓劉志全兩口子先回去。孫紅梅有心想等劉志雙一起回屋,被婆婆看了一眼也不敢說留,心虛的看了劉志雙一眼,見劉志雙只顧著低頭想事,沒看自己,不得不自己走了。
劉志雙被單獨留下本來就有些心裡沒底,孫紅梅這一眼看的他心裡更加忐忑——別是媳婦又惹什麼麻煩了吧,要不娘咋不留大哥,偏偏留下自己。
夏菊花沒心思跟他打啞迷,直接問:「你要跟孫紅梅過下去?」
劉志雙的臉紅成一塊布:「娘,她是有不對的地方,我會看著她。可是老孫家那個樣,真把她送回娘家,還能嫁給誰?她一輩子就完了。」
所以說小兒子也是耳朵軟的貨吧。夏菊花可以肯定這套說詞是孫紅梅給劉志雙洗腦的結果,擺手不讓他往下說:「還是那句話,是你跟她過一輩子,留她不留她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我不摻和。不過你得告訴孫紅梅,我的事兒她也別插手。」
「娘,她又幹啥了?」劉志雙一聽就緊張的問出口,眼睛不錯的看著夏菊花,生怕娘再說出孫紅梅的不好來,那樣子讓人看著又可憐又可笑。
夏菊花拍打著自己的胳膊說:「她今天看著你嫂子給我燒火,想下午也不上工。當著你哥哥嫂子我沒提,是給你留面子。別和我說她們都是我的兒媳婦,我得一碗水端平了那一套。我就信一個人心換人心,別人老給我使絆子,我咋對她好?」
劉志雙羞愧起來,小聲對夏菊花說:「娘,她說她會改,我也覺得以後她不跟孫桂芝來往,少回幾趟娘家,應該能改好。我回去就跟她說,讓她老老實實上工,別想用不著的。」
許是劉志雙回屋後真的嚇唬住了孫紅梅,接下來的兩天,孫紅梅都老老實實上工,再沒提要給夏菊花打下手的事。王彩鳳心裡高興,覺得婆婆更看重自己,對夏菊花殷勤的不得了,就是炒花生的時候問的話有點兒多。
夏菊花本身不是多話的人,幹活的時候更是全神貫注,十句話也回答不了一句。就這王彩鳳也沒覺得自己受了冷落,做飯的時候一點兒也不用夏菊花沾手,還說夏菊花炒花生太累胳膊,要幫她洗衣裳。
夏菊花自然不會用她,讓她管好自己房裡的事兒就行了。兩個人各有一套行事方法,居然也配合著把花生給炒出來了。
其實夏菊花趁著王彩鳳看劉保國的時間,估量著拿了二十來斤生花生放到自己的柜子里——除了供銷社給的補貼,這些也是她憑技術賺出來的。只是這輩子的夏菊花不再跟上輩子一樣,把自己的所有家底都亮在兒子兒媳婦眼裡。
她得多為將來的養老做打算。
雖然以現在的年紀,夏菊花尋思養老的事兒有點早,可她就是心裡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總想自己攥住點什麼才安心點兒。
剩下的花生炒完一稱,足足有三百二十五斤,夏菊花當然得自己送到供銷社去。主任嘗過之後對夏菊花的手藝仍然讚不絕口,問清楚夏菊花是坐著生產隊的牛車來的,就讓她乾脆把下次的二百斤生花生帶回去。
主任說:「這回不用炒那麼多,不過最好明天或是後天一早就送來,我們也得往縣裡交任務呢。」
夏菊花笑了:「行,我趕趕工爭取明天下午送來。」
聽她答應的痛快,主任也高興:「我就願意跟你這樣的痛快人打交道。對了,我們供銷社有點處理布,不太多,給誰不給誰都不合適,你看看你嫌乎不,要是不嫌乎的話買回去,也夠做身衣裳。」
要不夏菊花願意跟供銷社的人打交道呢,以前就算知道供銷社有處理的東西,農民也只有羨慕的份,現在卻送上門來了。
這不是客氣的時候,夏菊花連忙點頭說:「那可太謝謝主任了。我們農村人一年一個人只有一尺布票,全家人湊到一起都做不了一身衣裳。主任能讓我買處理布,我感謝主任還來不及呢,哪有嫌乎的理兒。」
處理布不多,連十尺都不到,因為兩邊上沒織好,有一寸多寬的布上,都是小點子所以才處理的——正常買布的話,誰也不願意要這樣的布。可夏菊花還是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畢竟這布不光不要布票,一尺才兩毛錢,比好布足足便宜了一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