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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志雙又蔫了,完全沒發現娘兩個早已經走到了跟齊衛東約好取紅薯的地方。等發現柴火垛後頭突然轉出一個人,還把他嚇了一大跳:「誰?」
「你齊哥。嬸子,你咋還親自來了,怕我糊弄志雙呀?」齊衛東帶著幾份玩笑的話張口就來。
夏菊花一本正經的說:「他還用得著你糊弄,自己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
齊衛東聽了十分高興的說:「一團漿糊好,我就願意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劉志雙:你們兩個是不是忘了我就站在你們面前呢?
兩個忘記劉志雙存在的人,有來道去的把需要布的數量、顏色、種類說清楚,夏菊花給了定金,齊衛東就向柴火垛後頭輕聲喊了一句。
謝紅兵和李林兩個露了一下腦袋,都跟夏菊花打了聲招呼:「嬸子,這紅薯還推你們家去嗎?」
「不了,這回先放別人家,省的我們家一下子多了這麼多紅薯,讓人知道了起疑心。」
黑暗裡齊衛東的眼神閃了閃,就被夜色吞沒了。倒是謝紅兵一邊推車一邊笑著說:「我還以為又能吃上嬸子做的酸辣粉呢,要是放到別人家去可就吃不著了。」
夏菊花隨口答音的說:「想吃酸辣粉還不容易,你要是真願意吃,下回來嬸子家,嬸子的新粉條漏好了,讓你吃個夠。」
齊衛東覺得謝紅兵有點兒丟臉,想起剛才自己聽到夏菊花娘兩的對話,忙問:「嬸子,我剛才聽你和志雙說,他讓誰給欺負了?誰敢欺負我齊衛東的朋友,嬸子你告訴我,管保讓他乖乖來給志雙賠不是。」
要不是天黑視線不好,劉志雙恨不得找個地縫自己鑽進去。夏菊花也覺得只要劉志雙吸取教訓就行了,不想再跟老孫家扯上任何關係,只說:「都是他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惹出來的,正好讓他長長記性。」
別看只跟夏菊花打過兩次交道,齊衛東已經發現要是夏菊花不想說的事兒,他是套不出話來的。不光套不出話來,很可能還會被夏菊花套進去,也就沒再問,想著等哪天單獨碰上劉志雙,自己跟他打聽。
夏菊花娘兩個把齊衛東三人領到了五爺家,劉大喜正陪著五爺等著呢。粉條是早就準備好了,按照平安莊每家八十斤粉條算,九十四戶就是七千五百斤二十粉條,齊衛東則要給平安莊五萬二千六百斤紅薯。
聽到陳秋生算完的五爺和夏菊花,當時都嚇了一跳——整個平安莊生產隊,一年產的紅薯都沒有這麼多。
早晨的時候謝紅兵李林悄悄趕個牛車運了三趟,才運來了一萬斤紅薯,剩下的應該都是今天晚上一齊交給夏菊花。
剛才謝紅兵和李林推的那一車,也就只有三四百斤是給夏菊花看樣的,離四萬多斤紅薯可差遠了。夏菊花不由看向正跟五爺兩個給粉條過稱的齊衛東。
齊衛東仿佛感受到了夏菊花的目光一樣,轉頭跟她的視線碰個正著:「嬸子是不是擔心我拿了粉條就跑,不給你紅薯了?」
夏菊花笑了笑沒說話。齊衛東有些委屈的看了五爺一眼,他是頭一次見五爺,剛才夏菊花對五爺的態度他同樣看在眼裡,讓齊衛東覺得,五爺應該是能夠制服得了夏菊花的人。
五爺想的的確要比夏菊花多,馬上明白齊衛東為什麼只帶了這麼點兒紅薯過來:「大壯家的,他們才三個人,用推車推才能推多少。還是得趕上咱們的牛車,連夜把紅薯拉回來才行。」
夏菊花不得不承認,突然擁有數量巨大的紅薯,讓自己的腦袋短路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沒想明白。因此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齊衛東:「小齊呀,你放紅薯的地方離我們平安莊遠不遠,我們得去多少人呀?」
嬸子,你這臉是不是變的有點兒快?齊衛東都有些後悔自己為了賺粉條錢,幾次來平安莊了——錢不見得比別人手裡收賺得多多少,還要被人懷疑,現在又被人當成孩子哄,他容易嗎?
好在他在夏菊花面前吃癟已經不是頭一回第二回 ,吃著吃著也就習慣了:「遠倒是不遠。可是一輛牛車也就能拉個三四千斤,剩下的一宿也拉不完。」
「不怕,咱們平安莊有的是老爺們。」五爺十分豪橫的拍起了胸脯。
齊衛東整個人都不好了:說好的怕人懷疑才換了交紅薯的地方呢,現在需要運紅薯怎麼就敢把一個生產隊的壯勞力都從被窩裡薅出來,不怕他們知道了?!
他是動嘴的,跑腿的自有謝紅兵和李林兩個。於是場面就變成了齊衛東獨自跟五爺留在五爺家裡,思考夏菊花究竟怕不怕平安莊的人知道她怎麼換粉條的事兒。謝紅兵帶著一部分平安莊的壯勞力挑著扁擔把粉條送走,李林帶另一部分人扛著空挑子跟牛車去拉紅薯。
至於人家夏菊花,五爺說了她一個婦女留在這裡不方便,還是讓她回家歇著去吧。
雖然齊衛東一點兒也沒覺得夏菊花留下來有什麼不方便的,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夏菊花都十分尊敬的人,齊衛東這個在夏菊花面前總是吃癟的人更沒啥意見。
最後他也熬不住,在五爺院子裡人來人往壓抑的說話聲中,睡著了。
連著熬了兩宿,齊衛東這一覺睡的還挺香,直到肚子餓的咕咕叫,才爬了起來。打量了一下牆上已經被熏黃的報紙,看看勉強能透得進陽光的窗戶,再掀起身上發硬的被子,齊衛東嫌棄的坐起來看了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