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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保國和樂樂都看到親爹給奶奶紅包,見奶奶不要,一起跑到夏菊花身邊,一個拉兜、一個接過紅包往裡裝,都說:「奶,你拿著,買好吃的,想買啥買啥。」
安安一看比那兩還著急,衝著劉志雙喊:「爹,紅包。」
劉志雙逗兒子:「啥紅包,明天拜年才能收紅包呢,現在沒有。」
安安指著跟夏菊花笑鬧成一團的劉保國和樂樂說:「給奶奶的紅包,快拿來。」
「咱們家的錢,憑啥給奶奶,不給。」不著調的劉志雙,接著逗兒子。小滿進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兒子要哭不哭的表情,埋怨劉志雙道:「天天逗他,大年下的把他招哭了,你看娘罵不罵你。」
說完,小滿從自己褲兜里掏出一個鼓囊囊的紅包,讓安安給夏菊花裝到另一邊的兜里。
夏菊花把三個孩子攬到跟前,按著他們坐好,再把兩個紅包擺到三人腳邊,問那四個:「你們兩家今年掙了多少錢,咋都一下子拿這些給我。你們日子不過了?」
從你們搬到城裡那天起,咱們分家已經是事實了好不好,我不再收你們的錢,你們也別指望著我的,多好。剛才還覺得距離產生美的夏菊花,生怕兩兒子再用兩個紅包賴上自己,找著理由拒絕。
劉志全開口說:「娘,我跟志雙這兩天打聽了一下,我二叔他們家連房子帶院子,一共花了一千一百塊錢。我們一人掏六百,你開春也把房子蓋了吧。」
要說平安莊誰最有資格蓋新房,劉志全兄弟覺得非他們的親娘莫屬。結果今年回來一看,生產隊四分之一的人家都住進磚瓦房了,他們的親娘還一個人守在舊房子裡。
兩人心裡都挺不是滋味:親娘把進城的機會讓給了他們,哪怕他們住的筒子樓或是單元房,不如平安莊的院子寬敞,可是生活的便利強過平安莊好幾倍。每當察覺了一項生活的便利,他們都會想起自己還在平安莊的親娘,覺得是從她那裡偷來的,心裡有些內疚。
是,現在平安莊的事兒離不開夏菊花,他們都知道親娘一時半會也離不開平安莊,那讓親娘住得好一點,出行的時候順當一點,也彌補一下他們的愧疚,總成吧?
兩人知道夏菊花集資了五千塊錢修路,怕她是手裡沒錢才捨不得蓋新房,商量了一下決定兩人出錢,給親娘蓋房子:他們親娘為平安莊付出那麼多,他們不能讓她比別人住得次。
夏菊花聽了兩人理由,真是無語至極:「就算修路的時候我集資了五千塊錢,可我每個月在粉條廠、方便麵廠和編織廠,都有工資。別看我,我倒是不想要,一說他們就說我要是不要的話,他們也不好意思拿工資,我能咋辦?」工資多少夏菊花雖然沒說,不過劉志全等人覺得應該不少於工人的平均數。
再加上平安莊分紅的話,夏菊花的收入還真是不低,劉志雙有些不解的問:「娘,那你咋不張羅著蓋房子呢?磚房住著又寬敞又保溫,冬暖夏涼的省得你受罪。」
夏菊花看起來一直跟大家說說笑笑,其實不過是想著兩兒子難得回來一次,不能讓自己的情緒破壞了過年的氣氛。現在聽到劉志雙說啥冬暖夏涼不受罪,不由想起上輩子電視裡介紹的「貓耳洞」來。
濕熱的天氣里,戰士們仍然堅守在貓耳洞中守護國土,除了氣候炎熱、蛇鼠蚊蟲盯咬,吃喝都成問題,還有不時的冷槍與流彈,連生命安全都沒保障,那才叫受罪!
自己只是住在老房子裡,看起來舊了一些,可行動起來是無拘無束的,環境是安全的,吃喝都是有保證的,有啥資格說受罪?
見夏菊花一直沒說話,還有些出神,劉志全幾個都有些發蒙,連孩子們也都不再吵鬧,而是看著夏菊花,不時的用小手摸摸她的臉或是拉拉她的手。
「這麼好的房子住著,能叫受罪?」夏菊花醒過神來,接著跟兩兒子討論蓋新房的事兒:「這房子是咱們娘三個一塊土坯一塊土坯壘起來的,哪一塊上頭都有咱們仨流的汗。我還想在這裡多住幾年,蓋房子的事兒以後再說吧。」
劉志全兄弟兩個都沉默了。王彩鳳經歷過劉志雙成親前,婆婆是咋帶著一家人蓋西廂房的。而小滿從小跟夏菊花家做鄰居,更是眼看著老院從無到有,再到設施齊全。
四個人心裡都是五味雜陳。
好一會兒,劉志全才說:「就算不蓋新房子,娘這錢你也收著。我們一年到頭回不來幾回,想給你買也不知道買啥合適,你自己該買啥買啥。」
難得老大一口氣說出這麼長一段話,夏菊花雖然仍推辭著,臉上的笑還是多了起來——日子還要繼續下去,自己一味的消沉,並不能阻擋戰爭的腳步。
那就儘自己所能,繼續給前線的人出力吧。
夏菊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年前她已經跟大隊幹部開會研究過,平安莊當兵的孩子們走後,各家都等於少了一個壯勞力,收入相對的會減少。
為了讓孩子們安心在部隊訓練,每一戶軍屬都可以挑一個人進廠上班。如果家裡原來就已經有在廠里上班的,再增加一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消息一出,軍屬們自然大受感動——一般來說,能送孩子當兵、孩子還被部隊留下的家庭,家風都錯不了。這些軍屬沒有一家覺得大隊給自家的好處是應該應份的,而是自覺的不想占集體太多便宜,免得給戰士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