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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回家的時間排出來了?」夏菊花向他伸出手:「頭一批走的是誰,回去幾天,春節留下來值班的是誰?」
鄧春林根本拿不出請假條或是輪班表來,吱吱唔唔的說:「大隊長,大家都想春節在家裡過年,爭論了幾天也沒有啥結果,你看大隊能不能……」
夏菊花笑了:「我記得就是你當初跟李大隊長說,要知青管理知青吧,現在李大隊長剛退下來,我這個新任大隊長就插手不好吧。」自己願意咋排咋排吧,有了這一次調解,一直到所有知青走光,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調解,一心想辦大集體產業的夏菊花,可不想管知青的亂事——越到後頭亂事越多,真當她不知道呢。
「大隊長,你怎麼能對知青這麼冷漠呢,我們都是來幫助農民建設……」鄧春林氣憤的說話聲越來越小,他發現夏菊花臉上的笑消失了,看似平靜的臉上浮現出譏諷的表情,所以說不下去了。
做為頭一批來到平安莊大隊的知青,鄧春林十分清楚知青與平安莊大隊之間的矛盾是咋產生,又是咋越積越深的,這裡頭他自己功不可沒。
夏菊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虧她還覺得這小子長的白白淨淨有些書生氣,書生的骨氣咋一點兒都沒有呢?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排好班兒拿來請假條,我就給你們批。沒有的話,那就都留下來過年。反正你們也是要紮根農村的,不是要大有作為嗎,那就利用這段時間,想想你們可以如何作為吧。」夏菊花冷冷的說完,推上自行車回家了。
現在劉家的花生已經不用藏著掖著,都大大方方擺在廚房或是夏菊花正房的西屋裡。別說平安莊生產隊來串門的人見怪不怪,就連別的生產隊的人都知道,因為他們大隊長花生炒的好,他們扎出來的掃把才一把都沒被甩出來,讓他們順利拿到了現錢。
以前扔著沒用的高粱苗都能換成錢,敢想?
所以大家的心裡,都巴不得劉家院子裡天天傳出炒花生的香氣——他們大隊長炒的越多,跟別的單位聯繫的越緊密,平安莊大隊的社員受惠也就越多。
沒看前兩天大隊長又帶著拖拉機,給每個生產隊都拉回兩車麥麩嗎,就是因為大隊長今年又給掛麵廠炒花生,人家才肯賣給他們的。
光那兩車麥麩就能篩出多少白面來!
別看各生產隊今年分的小麥都比往年多,可大家還沒忘了最困難那一年,被麥麩糊弄住肚子的感覺,一個個對麥麩的感情也深著呢。
尤其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們,可都記著自己分到的那三斤黑面呢。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各生產隊每年都給六十五歲的老人額外補貼三斤白面,今年更是增加到了五斤。
不過夏菊花現在顧不上炒花生的事兒,她要把自己在公社萌生出的想法付諸實驗:
上輩子物質豐富之後,夏菊花是見識過方便麵的,那東西吃時間長了,會覺得聞到味就沒胃口,可剛開始在農村出現時,可是只有心疼孩子的人家,才偶爾給買一包吃的好東西。
那裡頭要讓夏菊花看,也沒啥難的,就是把調料包起來密封是個問題。所以當時跟張主任說起,人不能天天吃酸辣粉的時候,夏菊花就想到能不能在方便麵還沒大行其道的時候,先把方便酸辣粉給推出來。
於是回家放下自行車,夏菊花難得地走進了漏粉房,發現全村一半的男勞力們,都在這個大院子裡忙活著呢。
六台絞漿機那裡就有好幾十號人,裝紅薯的、看著絞漿機的,隨時準備換容器的,把盛滿漿的大盆搬進烘乾房的,配合的十分默契。
而烘乾房門口熱鬧,裡頭也沒安靜多少,因為送紅薯漿的、來掛粉烘乾的人絡繹不絕。固定在烘乾房的也有十幾個人,負責不時的察看一下澱粉澄清情況,再檢查一下掛著的成品乾燥情況。
最熱鬧的還是漏粉那邊,一字排開的六口十二人大鍋前,支起了架子,架上巨大的漏勺是特意請做絞漿機刀具的老師傅做的,每個上頭都有人端著大盆往裡倒調好的紅薯澱粉。
糊狀的澱粉通過漏勺,慢慢成細圓條狀注入一直燒開的鍋里,稍微凝固兩分鐘,就被人撈出來,細心的掛到早準備好的細木桿上。一根細木桿掛滿,馬上有人接過來,飛快的走到烘乾房,掛到早準備好的架子上。
一把把粉條,就這樣漏成了。
雖然倒澱粉糊和撈粉條都是力氣活,可大家臉上都笑呵呵的,不時相互打趣著,好半天都沒人發現夏菊花。她只好找到劉志全所在的灶前,叫了一聲:「志全。」
一開始劉志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一看親娘竟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嘴咧的大大的,笑著問:「娘,你咋來了呢。」
大家這才發現隊長的到來,紛紛跟夏菊花打招呼,問她過來有啥事。夏菊花在沒試驗成之前,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只把劉志全拉到一邊說:「一會兒你們這鍋再出粉的時候,你別掛起來晾,團成這樣的一團,知道不?」把自己想要的大小、形狀都一一交待給了劉志全。
這讓劉志全有些為難:「娘,要是一出鍋就團成一團的話,怕是得坨成一個疙瘩,吃的時候可就不好泡了。」
「你不會想想辦法讓它不坨。」夏菊花覺得大兒子的腦子就是不行,咋能剛聽到要求不試試,就跟自己講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