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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覺得我會因為這些事而改變對你的看法,你就看錯我了。如果你覺得欠我人情,那就幫我一個忙,」他在等她抬起臉,果然,江渡抬頭看了看他,「我以前拜託過你的那件事,告訴她,我一直都盼著她還可以給我寫信,把害羞的話寫下來,寫什麼都可以,我會給她回信,以後出國了也可以回信,如果她願意,我會一直跟她保持聯繫。我不會回任何人的信,只回她的,她可以放心。」
魏清越的眼睛那麼亮,又那麼深,他凝視著江渡,忽然,又從褲兜里掏出一張摺疊的便箋,推給她:
「這是我的另一個企鵝號,沒加過任何人,還有郵箱。我快走了,但這些暫時還會繼續用,聯繫方式變的話我會說的。如果她以後不想寫信了,可以用這些,麻煩你替我轉交給她,」男生頓了頓,「我不想跟她失去聯繫,希望她能知道。」
不等江渡回應,魏清越說:「既然你等你外公,我先回家了。」
他這個人,做事向來痛快,說完就真的走出了教室。
剩江渡一個人,捏過那張便箋,沒打開看,而是輕輕撕碎了,伏在桌子上好半天,桌面上,最終只留下了一汪水漬,映著外面的晚霞。
魏清越,她不會再給你寫信了。
江渡看著外面那麼美麗的天空,抱起裝書本的袋子,鎖上了教室。
回到家,魏清越接了一通來自大洋彼岸的電話,掛上電話後,他在沙發上靜靜坐了很久。隨後,起身開始拆家政阿姨幫他從郵局取的快遞,那是《書城》復刊後出的幾期。
陽台上風是熱的,魏清越拿出鋼筆,叼著筆帽,就坐在藤椅上,把信紙鋪平,風吹的眉眼是一股濃郁的黑,遠方的天際,只剩了一條條長縷的紫灰暗雲,大地的輪廓漸漸消失。
第34章 轉學的事情,到底是提上……
轉學的事情, 到底是提上了日程,外公說總算托上了關係,江渡沒吱聲, 默認就算是接受。
一個人, 盯著沙發出神,好像雨聲猶在耳,那個身影也還在那坐著, 起身後, 留了小小一塊凹下去的痕跡,電閃雷鳴間, 桂花樹被吹的葉子翻滾。
「我今天親自坐了趟公交, 滿打滿算,加上等車, 一個小時。」外公中氣十足地說道,他很細心,替江渡先算好了時間,外婆跟著點頭, 「縣三中也是那塊數一數二的學校了,寶寶,周末先讓外公去接你, 等咱們看好房子租好了,我們就過去住, 不用你來回奔波了。」
兩個老人,你一句,我一句,臉上的皺紋刀刻一樣,江渡看著他們鬢邊白髮, 忽然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緊跟著,腦子裡生出一個強烈而清晰的念頭:她要離開了。
她再也不能見到魏清越了。
人生還很長,但對她來說,時間要是停在她能給他寫信的那些時刻就好了,別再往前走。
晚上夜深人靜,她找到外公的打火機,把後來寫的卻沒給魏清越的三封信找出來。那時,窗外要麼有月亮,要麼有星光,吉光片羽,她有很多書,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信就夾在一本舊書里,無需擔心有人偷窺,外公外婆向來對她尊重的很,進她房間,都要敲門的。
為了外公外婆,我也要堅強好好念書,江渡大顆大顆流眼淚,悄無聲息。她撫了撫那些信,又親了親,她青春里所有的孤獨都寫進了這些無人查收的書信中了。
夏夜有青草茂密生長的味道,一股股透窗,桃三杏四李五年,要吃白果三輩傳,江渡腦子裡冒出來些諺語,她跟魏清越,要像桃子杏子李子才好,三年,四年,五年,可千萬不要做白果。
願再見,願再見,願再見。
這是2007年六月日記里唯一記錄的話語,江渡從沒寫過傷心和絕望,對這個夏天遭遇的事情隻字不提。
屋裡滿是紙張燃燒的味道,她把窗戶打開,讓味道隨風散去。
第二天,江渡就躺床上起不來了,她發燒,夏天的感冒總比冬天來的要痛苦。
腦袋昏沉,渾身無力,吃完感冒藥更是只想睡覺。周一那天,江渡堅持要去學校自己收拾東西,外公不讓,她一下急哭了,說自己可以的。
如果沒有好好道別,那就太遺憾了,她想再見魏清越一面,也想好好再看看梅中,圖書館附近的那棵樹,要寂寞了。
但她看起來實在虛弱,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外公說,在家裡再休息一天去學校吧。
周二那天,親自送她去的學校。
知道她要轉學,寢室里的東西需要收拾,李素華趕過來幫忙。
江渡進教室時,教室里的人都在看她,她想,大約是班主任已經講過了她要轉學的事情。果然,黑板上寫著「祝江渡同學鵬程萬里,一帆風順」這樣的大字。
「你真的要轉學?」朱玉龍難得主動跟她搭腔,江渡身體不舒服,聲音很弱,「是,都辦好了。」
「那,」朱玉龍欲言又止,她伸出手,意思是要和江渡握手,江渡便也伸了出來,「祝你一切順利。」
「你也是。」江渡稍稍握緊她的手,呼吸急促起來,「朱玉龍,你能幫我看看理實一班魏清越在班裡嗎?」
朱玉龍臉上是個意外的表情,她問:「你不知道昨天的事?」
說完,才想起昨天周一江渡請假。
「昨天怎麼了?」江渡聲音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