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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氣!」
顧老太太惡狠狠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然後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嫌棄的痰。
顧斐音聽到這兩個字之後,眼神一下子變得鋒利,整張臉瞬間冷了下來, 手下意識想握緊成拳。
但是發覺自己握著正是洛瀟瀟的手,回過神來,將洛瀟瀟的手輕柔的放在一邊, 然後才搭載輪椅扶手上用力的握著。
洛瀟瀟看著顧斐音的臉色, 這兩個字仿佛是刺痛了顧斐音心裡的痛, 反應極大。
顧老太太卻像沒看到一般,接著出口諷刺。
「你二伯母和你小姑說你是白眼狼, 真是一點兒都沒說錯, 你以為你憑什麼還能住在村子裡, 還不是看我顧老太太的臉面, 這村子裡人才叫你一聲斐音。
你那不要臉的娘當年用三尺白綾不知羞恥的掛在你二伯家的房樑上,是你二伯與二伯母不嫌棄的, 接著住在那裡,要不然你早就已經被人趕出村子。」
洛瀟瀟瞳孔一縮,顧老太太這副嘴臉,像極了是要生吞活剮仇人,哪裡是奶奶與孫子?
「還有你那個不爭氣的爹,明明已經考上了秀才, 卻被狐狸精給迷了眼。與人家的大小姐私奔,那富戶能放過你爹嗎?你娘也不是個清白的,若是清清白白的大小姐,怎麼可能生出你這麼個禍害?讓顧家都跟著不得安生!你就是個孽種!」
洛瀟瀟看到顧斐音放在輪椅扶手邊上的手,用力的摳著那木頭邊邊,手背上的青筋浮現,就連指甲也因為過度用力而滲出了血。
洛瀟瀟這下突然明白,為何系統會提示到消除顧斐音內心的自卑這個任務了。
她在顧斐音中的記憶碎片中看到,顧斐音很小就離開顧家,獨自去漂泊。
一個弱小無助的孩子,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才能讓她下定如此決心,離開至少算是安定的住所,去流浪。
洛瀟瀟現在是明白了,顧老太太的這些話,怕不是從小就在顧斐音耳邊絮叨著,現在瞧著顧斐音年歲大了,已經懂事成-人,所以才有所顧忌。
放在顧斐音小時候定是天天抱怨,說個沒完。
顧斐音那時剛遭受喪母喪父之痛,卻還要被唯一能依靠,覺得是自己最後希望的奶奶,詆毀謾罵。
縮小版的顧斐音當時究竟是用怎樣的毅力才堅持下來,沒有讓自己的內心崩潰。
而無知的顧老太太,永遠不知道自己漫不經心,如同兒戲一樣說出的話,有多麼傷人。
洛瀟瀟氣的發抖,為何這世間會有這樣做長輩的?
明明是自己的過錯,卻把所有的氣都發在一個小孩兒身上。
「自從你出生後,顧家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你越發的長大成-人,這顧家就越發的衰落,破敗。」
洛瀟瀟皺著眉,顧斐音的爹到底是怎麼死的?
她能看出來,顧老太太三番四次想說出,但是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很顯然,這是一個難以啟齒並且讓顧老太太厭惡的事情。
能讓顧老太太一出口就覺得晦氣的,到底是怎樣的……
洛瀟瀟輕輕地握住了顧斐音緊攥著輪椅扶手邊上的手,不想讓她繼續在傷害自己。
別人的過錯,為什麼要強加在自己的身上。
顧斐音當時明明只是個孩子,憑什麼要她承擔這一切事情的後果?
顧斐音感受到自己手背上傳來的溫度,顫-抖的手平靜了一些。
洛瀟瀟在察覺到顧斐音情緒穩定之後,轉身回屋端出了一碗滿滿的茶水。
在顧老太太太太的疑惑時與顧斐音微勾起唇角時,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朝著顧老太太走了過去。
「奶奶剛剛說了那麼多,孫媳婦兒也聽了大半,雖然以前的事情孫媳婦兒不了解,但是孫媳婦兒看奶奶說了半天,肯定口渴了吧,要不然先飲一口茶之後再慢慢細說。」
顧老太太眯起了眼睛,她說了半天,早就已經口乾舌燥,突然見到洛瀟瀟態度轉變,如此懂事兒,定是將她的話聽了進去,知道了顧斐音到底是個怎樣的東西。
「還算你識趣。」
就在顧老太太得意的想接過茶碗時,洛瀟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躲過顧老太太的手,單手拎著茶碗的碗邊,輕輕一揚,整碗水都潑在了顧老太太臉上。
「你!」
顧老太太被潑的猝不及防,震驚的瞪大了眼睛,用手指著洛瀟瀟,後退兩步,不敢相信。
「你什麼你呀,奶奶歲數大了,腦子不靈光,孫媳婦兒好好給奶奶洗洗臉,讓奶奶清醒清醒。」
天色漸黑,現在只有站的三米之內的人才能互相看到人臉,遠處只是模糊一片。
顧斐音坐在輪椅上,頭微微低沉著,見到洛瀟瀟朝著顧老太太潑了一碗水,之後將頭抬起,眼神不明的看著洛瀟瀟在她身前張牙舞爪的背影。
雖然很頤指氣使,為何她竟覺得有些可愛?
從小到大,晦氣、禍害、孽種,她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
偏偏是從她至親的人口中說出的,外人聽到後不會辯駁,只會認同。
從未有一個人,像洛瀟瀟這樣,義無反顧的擋在她面前,不偏聽偏信,不究其根底,就選擇相信她。
那些屈辱,痛苦,被人折磨,每日煎熬著心的回憶一下子湧來,揪的顧斐音喘不上氣來。
她曾在黑暗中尋找油燈最後的一絲光亮,哪怕灼傷食指,哪怕在皮膚上燃燒,她也希望這點兒光亮能燃的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