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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給您說的。」岳秋抿了抿唇,重複了一遍,她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岳訣放下手機,坐在辦公桌旁扶額,一時間心頭千思萬緒,竟有些混亂了。他原本覺得沈靄不會和女兒相處,可是現在看來,不會和女兒相處的人又何止是沈靄一個呢?
他和沈靄這些年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忙著賺錢、忙著開拓市場,可是他們忽視了這個女兒。
地位有了,金錢有了,可是親情呢?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岳訣和沈靄都生在世家,他們從小就被灌輸弱肉強食的道理——家族的企業,如果他們沒有能力,就會是別人的。這個道理他們所有人從小就明白,可是弱肉強食完全不能用在親情上。
或者說,親情這回事,根本就不能用大道理來衡量。
他和沈靄,從來都沒有感受到親情。愛情?他們之間沒有愛情,聯姻,只不過是兩個家族之間的互相利用和資源互換罷了。
他和沈靄從來都不只是兩個人,他們的身後,是整個家族,他們背負著家族的榮光。
「岳總。」張秘書站在一旁,看著岳訣有些失態,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岳訣很快就恢復過來,他抿了抿唇,抬起頭,眼神凌厲,又恢復成了原本的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岳總。
「怎麼了?」他坐直身子,問。
張秘書道:「這裡有一件緊急的事情,需要您去一趟歐洲。」
岳訣皺起眉頭:「不能推後一段時間嗎?」他想,岳秋的事情應該就是在這段時間了。
張秘書有些為難:「可是岳總,那邊已經催……」
岳訣卻突然打斷他:「算了,安排行程吧,我現在就過去。」
張秘書點頭:「好的,我這就去聯繫飛機。」
等到張秘書離開,岳訣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抬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事情千頭萬緒,怎麼也理不清楚。
他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沈靄又去了歐洲,正當她準備返航的時候,卻接到了岳訣的電話:「我馬上就到歐洲了,你在哪個國家?」
沈靄心中有疑惑,但還是如實說道:「我在D國。」
岳訣道:「我也去D國,你等我一會兒?有事情。」
沈靄想了想,自己現在倒也不著急回國,事情已經辦妥了,等岳訣一會兒也無妨。她回答道:「好。」
翌日,兩人約了一頓早飯,就在岳訣下榻的酒店。
「怎麼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當面說?」沈靄拎著包走到了酒店的餐廳,皺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岳訣。
岳訣今天罕見的沒有穿西裝,他的臉上有些迷茫,見到沈靄來,他也不像平常一樣沉默,只是開口避開了這個話題:「你要吃什麼?」
沈靄有些錯愕。
「我記得你沒有什麼忌口的吧。」岳訣自顧自地說完,招呼了一聲:「你好,兩份英式早茶。」
「在D國吃英式的早茶。」沈靄不咸不淡地噎了他一句,但見到岳訣沒有回應,她未免覺得有些奇怪,就也收起了自己的稜角。
等到菜都上齊,岳訣這才慢慢地說道:「我發覺我這些年錯了。」
沈靄沒動刀叉,只是端起旁邊的茶抿了一口,聽到岳訣說的這句話,她放下杯子,皺著眉開口:「你到底是怎麼了?」岳訣今天怎麼這麼不對勁?他是遇見真愛了?
「我虧欠你和小秋良多。」他的語氣很愧疚,眼神也沒有平常凌厲的氣場,現在,沒有穿西裝的岳訣更像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不,是我們倆虧欠小秋太多。」沈靄糾正他的話,「我們都沒有對家庭盡到責任,我們都錯了。」
在家庭上,她和岳訣都是不合格的家長。
「是啊。」岳訣感嘆了一聲,看到外面的瑟瑟秋季,街上的行色匆匆,他們坐在酒店二樓的餐廳看著下面的人,面目尚還清晰。他突然笑起來:「轉眼間,孩子就已經這麼大了。」
沈靄接過他的話頭:「轉眼間,就有了女朋友,就要結婚了。」
時間過的真快啊,這麼多年一晃而過,他們仿佛在昨天才認識,卻在今天已經結婚了將近三十年了。
「我昨天給她打電話,說還沒有決定好到底是哪一天。」岳訣笑起來,眼神柔和了許多:「突然有點緊張了,要見親家了。」
沈靄也笑了:「你還記得秦教授嗎?小秋的女朋友,是秦教授的女兒。」
岳訣臉上有些錯愕,他看著沈靄,後者篤定地點了點頭。
他們是一個大學的,岳訣自然也聽說過沈靄專業的這個教授——就連他這麼一個不同系的人都聽說過,可想而知秦教授當年的風範。
「不過,秦教授應該不至於為難我們吧。」岳訣說完這句話,自己都有點不相信,他笑起來,卻在異國他鄉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這裡沒有公司的事務,沒有國內那些煩人的隨時想要插手岳氏的親戚,沒有人認識自己。
沈靄也笑起來:「估計已經不認識我了。」
「那可不一定,我覺得秦教授一定記得你。」岳訣大笑:「說不定在咱們女兒拐走了他的女兒之後,對你的印象更深刻了。」
沈靄挑眉:「那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她突然想起來:「你還記得老祁和老欒家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