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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呀這是真鯊魚啊......】
【我要給海岸警衛隊打電話了,剛才那個選手就碰到一條鯊魚都直接按生命環了。】
【珍妮就是能殺魚也不能殺鯊魚啊,這把刀看著也不大,真揪心,恨不得衝進屏幕去給她遞槍。】
評論區吵得像世界末日,太平洋上卻靜得可怕。
在詹妮弗的感知中,海浪和風聲都遠去,極度靜謐,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不要害怕,她告誡自己,你處理過更糟糕的事,不要害怕。
手臂用力,放輕呼吸。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六條鯊魚才失去興趣,結伴離開。等背鰭消失不見時,詹妮弗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濕了。
她勉強鬆開手放下刀,長出一口氣。
這口氣仿佛吐在了觀眾們的心上,令他們多少有點五味雜陳。
跟著官網直播追了四天,有被路過船隻救起的天選之子,有漂流到島上開始花樣百出的幸運兒,更多人還是在海里掙扎。精神萎靡、低溫症、重度缺水、曬傷、眩暈......一個個九宮格就跟一出出人間慘劇似的。
反觀詹妮弗·戴維斯,最早看她比賽還覺得「這人大概完全不懂求生」,看看久了又覺得「這人好像還蠻懂求生的」。
製作組安排妥當,選手大多在出事前得到了照顧,選擇的「主隊」又水平了得,以至於觀眾都對海洋環境掉以輕心,甚至覺得第一輪挑戰不過如此。
直到這會兒他們才在心裡替詹妮弗捏了一把冷汗——哪裡是不過如此,分明是步步殺機。
影后這簡直是拿命在做綜藝。
***
拿命不拿命又得另說,但有句老話說得好,禍福相依。
有驚險萬分的時刻就有驚喜萬分的時刻。
第五天中午,詹妮弗在垂釣時看到了兩頭座頭鯨。
起初她並沒有發現它們的光顧,直到其中一頭鯨忽然躍出海面。
在這個距離,忽然洶湧的浪花把救生艇往上揚起,詹妮弗不得不扶住船身才沒被掀得東倒西歪。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把魚鉤收回,用手搭了個涼棚,朝水花處看去。
這是一頭帶著寶寶的鯨媽媽,剛才是它將自己的孩子托出水面,用這種方式幫助它呼吸。
這頭幼鯨不過幾周大,即使體重能達到一噸,但還遠遠不夠強壯,至少不足以支撐前往南北極捕獵的旅途。
詹妮弗對具有靈性的動物實在喜愛,喜愛到都有點嫉妒能看到全景視角的觀眾了,不過很快,等座頭鯨朝救生艇方向游來的時候,她就把這種嫉妒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幼鯨似乎對漂浮在海面上的物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它在艇身邊環繞,時不時將身體翻轉過來露出灰白色的腹部,或用寬闊的尾鰭在海面上拍打,濺起高高的浪花。
好奇心。
智慧生物的天性。
詹妮弗屏住呼吸,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它的肚皮。
有一瞬間,在觸及到之前,另一頭海洋巨獸遙遙地同她對上了視線。
那視線是如此的平靜而深邃,在那深邃之中,說不清含著智慧的光芒還是對弱小生物的善意,但有一種東西是詹妮弗太過熟悉的也太過熱愛的——
野性,不馴,自由。
它生活在祖輩曾生活過的海域裡,它在這裡嬉戲,成長,繁衍生息。
在海洋里,它們是自由的。
詹妮弗曾聽說過虎鯨露娜的故事,這頭和族群離散的小虎鯨在人類身上找到了慰藉,它同人類玩耍,幫助人類做事,甚至徹底成了海濱小鎮的一員。當地的漁政部門認為同人類待在一起是危險的,因此禁止居民和它接觸。這本是出於好心,沒想到露娜因為過於寂寞,在某天狂熱地追隨一艘漁船,最後被螺旋槳擊中身亡。
這件事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悲劇在於,沒有人想殺死它,甚至那艘漁船上所有的船員都曾看著露娜長大,然而最終,他們不得不埋葬了它。
被深深愛著的露娜尚且如此,那些被圈養在動物園和馬戲團供人觀賞的動物又該如何呢?
生活在地球上的生靈很多,它們或許擁有憨態可掬的軀體,或許擁有美麗多彩的皮毛,或許擁有過分出眾的智力,或許擁有模仿人類的才能......也因此,人類擅自插手它們的生活,自說自話地表達喜愛,並把自己的快樂強加於它們的痛苦或潛在的危機之上。
詹妮弗遲疑,她並不想給幼鯨留下人類友善的印象。
沒有給她過多思考的時間,在母親的呼喚下,幼鯨翻過身潛入海中。
成年鯨十分溫和地從救生艇下方游過,一個巨大的,巨大的陰影。
數十米外,它浮至海面,噴出一道長長的水汽,在空中暈成一道炫麗的彩虹。
詹妮弗敬畏地縮回手。
***
大概是座頭鯨帶來了一些冥冥之中的運氣,彩虹消散後不久,陸地的輪廓就出現在了海平面上。
當時詹妮弗正拿著刀朝剛捕到的黃鯛比劃,用手背擦汗,正好見到海浪後頭隆起的暗色緞帶。
「那是島嗎?是島沒錯吧?」
她微微瞪大雙眼,幾秒種後就開始動作飛快地收拾行李,把逃生箱、背包、長袖衣服等統統往帆布里一裹,再拿帆布魚線捆住袋口,只留下兩把船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