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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他們走到了城市邊緣,在一棵樹上休憩。
片刻,風雲突變。
詹妮弗雙臂抱在胸前,看著雨滴在濃密樹葉的保護範圍之外迅速落下。亞瑟在更後邊的地方收拾他手臂上的傷口,他必須做的很快,被怪物劃破的金色戰衣正在緩慢彌合。當幾滴豆大的雨滴從樹葉縫中墜下來時,海王發出了嘶嘶的吸氣聲。「糟透了。」他抱怨著。這不應該會發生,不久之前太陽還掛在天蓋上,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這兒經常下雨。」詹妮弗扭頭看到了他的表情,然後搖搖頭反對了這個想法,「在這個世界裡,下雨意味著植物的又一次快速生長,這裡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在下雨,至少就我所知。」她頓了頓,「我以為你喜歡潮濕的地方。」
「倒不是說我沒法在水裡康復,只是我人類的一部分讓我的傷口討厭泡水。」亞瑟的臉皺成一團,他海藻樣的頭髮都萎靡了,「另外,我覺得我們需要進食。」
「這是棵蘋果樹。」
「一棵三十米高的蘋果樹?!」
「還以為你早就接受這個事實了呢。」詹妮弗挑起一根眉毛。海王站到一顆半人高的蘋果跟前,「這東西不會掉下來把我們砸死吧?」他說。旋即,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立刻緊張地抓住她的上臂,眼睛死死盯著頭頂的蘋果。
「這裡的蘋果樹不掉果子,亞瑟,而且從開始到現在命運之矛一直在製造怪獸,而不是採取環境殺,我猜它很難改變我們腦子裡對環境常識的想法,比如下雨時會冷,地球引力,或者其他的什麼。」詹妮弗好笑地說。
亞瑟咕噥了幾句。
等他開始真的研究該怎麼抱著半人高的蘋果開啃的時候,詹妮弗將目光投向遠方,再一次調動隱藏在高塔中的生靈意志,以掩蓋她的真實想法。這個舉動非常累人,但卻是有必要的,她需要第二次機會來更好地復盤一番最初的計劃。
末日世界是個她曾經居住過的真實存在的世界,這意味著她幾乎能復刻出整個世界裡所有曾被深刻了解過的細節。如果她知道這個世界有哪些殘存的聚居地,那麼命運之矛大概率會真的保證幻境裡也存在這幾個聚居地。後來她加入的小隊就來自其中一個聚居地。
當他們的隊伍瓦解時,他們正在趕往另一個聚居地的路上,去完成一個任務。事實上,他們差不多已經走到了目的地門口。殺死所有隊員的並不是猛獸,而是從聚居地里衝出來的士兵。據說他們正處在一場瘟疫的威脅之中,於是他們奉命阻止任何可能造成威脅的外來者。
這個聚居地原本是國家首都。
而那裡藏著整個戰爭年代最恐怖的武器。
詹妮弗讓對血液、疼痛、生存和戰爭的記憶在心底沉得深了些。她小心地將關於計劃的念頭從大腦中揮去,扭頭看了看。擁有超級耐力的海王幾乎不會感覺到疲勞,他還在樹枝上挪動,對著一顆顆蘋果挑挑揀揀、比划拳頭,似乎糾結該用什麼辦法吃這些半人高的水果。詹妮弗閉上眼睛。
夜晚是夜行生物出沒的時分,大樹能夠阻止一些捕食者的腳步,這已經足夠好了。
當睡眠到來時,她夢見自己回到了散發著咖啡和海索草香味的韋恩莊園。
她夢見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穩定,安全,被保護。
她夢見從地下衝出來的蝙蝠,它們尖嘯著——以一種和黑霧蝙蝠完全不同的方式,那是好的,是安全的——上升,朝天空不斷逼近。她夢見自己在這個懷抱中隨著翅膀的拍打聲一起朝上飛行,最後穿破黑暗,飛到光明之中。她夢見自己飛得如此之高,當蝙蝠的翅膀燃燒起來時,她幾乎能觸摸到頭頂的太陽。
當詹妮弗從睡夢中醒來時,太陽正開始從遠處的樹梢樹稍升起,光明驅散了濃厚而沉重的陰影,帶來嶄新的黎明。她伸了個懶腰,在樹上活動筋骨。清晨的世界是美麗的,至少在忽略那些偶爾出沒的金屬和建築殘片後它是美麗的。白色的鐘形花朵和綠色的灌木叢形成了強烈的顏色對比,反倒讓那只在後頭抽動鼻子的長耳大野兔顯得不那麼新奇了。
她花了點時間吃了頓早餐,然後和已經在地上研究兔子洞的亞瑟會和,準備開始進行今天的長途跋涉。
*
首都離他們降落的城市並不遙遠,但在怪物的騷擾下,走到那裡仍然花了他們將近十天。
這座最大也防守最嚴密的聚居地是在特區的基礎上建立的,裡面居住著兩萬餘個倖存者,多數是末世前正在保護總統的士兵。說是建立,其實只是開闢了空地,然後布置防守力量和巡邏線路。自然反攻後沒有一座人類的水泥建築能被創造,人們只能學習用原始材料來設計房屋。
詹妮弗和亞瑟躲在土路邊緣的樹林裡觀察。
有兩個抱著木弓的哨兵站在高處的樹枝上,三四個士兵在樹幹搭起的防禦工事後交談,在離他們稍遠些的地方還有一隊士兵在巡邏。她眯起眼睛,倒沒費那個心思去計算怎麼快速通過。命運之矛把他們遇見的每個人都變成了怪物,幾個士兵又怎麼能倖免於難呢?
同樣做好準備的還有亞瑟。
海王的力氣好像永遠用不完,讓詹妮弗想到從娜塔莎嘴裡出來的幾個關於雷神的笑話。這些超人類有他們自己的進攻方式,比起她更熟悉的蝙蝠俠,他們都更......有創造力。總之計劃就是沒有計劃,只要敵人都死了、己方還存活就算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