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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她立刻說。
下一秒,眼神卻凝住了。
雖然布魯斯見勢不妙飛快地把手機抽走了,但她分明看見了出現在屏幕上的照片。那是張化驗單,看著應該是拍的家庭檢測儀的檢測結果,好像是要轉發給什麼人。
詹妮弗看不太真切,只看到其中標黑的一行:第五節 掌骨頸骨折。
她盯著眼前人還有些腫脹的右手,發現不僅僅是手背,連骨節處都有些淤青和裂痕。這些細節就像閃電一樣劈過,把她內心的困惑映得透亮。
心念急轉,心有所覺。
詹妮弗緩了緩才問道:「所以你的手......你斷的是第五節 掌骨。」
脫口而出的話裡帶著緊繃,但整體還算平和,倒好像朋友無意間的說嘴。剛才還有些異樣的布魯斯果然調笑道:「恕我直言,除了女演員、女打星、女探險家,你現在還干起女醫生的活了嗎?」
詹妮弗沒理會他語氣中的笑意,而是單刀直入地逼問:「你對報紙也是這麼說的嗎,速降失誤?布魯斯,你可以不告訴我真相,但你沒必要對我撒謊。我不是個醫生,但我了解Boxer骨折。好,你說你撞到山崖,你的意思是你在撐懸崖的時候還特意把手握成拳頭去撐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對方在編謊話上的天賦。
斷處成角,有一定的偏移,這種形態的骨折只說明一件事:受傷者以手握拳進行了大力撞擊。
第五節 掌骨骨折通常是攻擊性骨折,多發生在喜歡拿拳頭砸牆的年輕人和打架鬥毆的人身上,因為拳擊手常常會有這種傷,所以也叫Boxer骨折。
布魯斯·韋恩一個花花公子,上哪兒打人,去打誰?
而他頭皮上的這些傷從近處看更是頗有蹊蹺,看著像指甲勾出來的,其實切口鋒利,哪家姑娘會把指甲留得跟四把刀似的?
一瞬間,那些瑣碎的往事從詹妮弗腦海中飛過。
蝙蝠俠出現的時間,那些造價不菲的裝備,布魯斯對他的評價,碰酒杯的格格不入,陽台上的那個吻,床畔冰冷的溫度,樓梯上的燈光,一瘸一拐的腿,火場的異樣,老管家的言辭,常年在受的傷......
她把一切都串了起來。
她恍然大悟。
耳畔還有對方道歉的聲音——「好吧,我承認,在別人面前丟臉就算了,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丟臉。前幾天我是和人打架了,但那只是因為有狗仔追著和我同行的女伴,拿相機去拍人家的裙底,我怎麼能放任這種事發生......」
韋恩大少說的誠懇,仿佛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一樣。
可詹妮弗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了。
他低估她了,或者說,他太看重她了。如果推論是真,那麼布魯斯·韋恩一定具有無與倫比的洞察力,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她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有眼力,但也比其他任何人都容易陷入自己提前預設好的理由。
聰明反被聰明誤。
布魯斯知道她絕不會被「韋恩少爺天生脾氣暴躁常常和人打架」這種說辭騙到,甚至不會被「韋恩少爺就是個喜歡極限運動又做不好的人」這種說辭騙到,反而寧願相信他是孤獨的,他在光鮮亮麗的外殼下是有異常的,他追求刺激是去自毀的。
因此一年來這些理由就那麼順利地從他嘴巴里說了出來,甚至都不需要費心思考。
記者們習慣了韋恩這個「極限運動愛好者」干出的蠢事,而她則被自己設定的理由蒙蔽著,也習慣了布魯斯干出的「蠢事」。
見鬼,見鬼,見鬼!
詹妮弗感到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這種情緒就好像旁人發現朝夕相處的親人其實是特工,前後桌的同班同學其實是變種人,以及,養了很多年的愛犬其實是E.T.。
她深深吸氣。
旁邊的布魯斯還在繼續喋喋不休地轉移話題:「托尼說他們會把第三輪推遲,因為第二輪受傷的人太多了,光養好傷就不知道要花多久。他說老奧斯本是給了先進科技,但也得留足時間好好觀察觀察,不能有什麼後遺症,否則又要賠錢。他倒無所謂,盧瑟是絕對不肯的......珍妮,你在聽嗎,珍妮?」
「我在聽。」詹妮弗平板地說。
她勉強壓下了心裡的一萬句口吐芬芳,強行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最重要的事上來。身份特殊也有身份特殊的好處,至少一些困擾她的事完全可以和盤托出。
停頓片刻,詹妮弗開口問道:「你和斯塔克熟,斯塔克和奧斯本熟,那麼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爬蟲藥劑背後的人有兩撥?其中一撥顯然想將藥劑應用在所有受重傷的選手身上,而另一撥則想把藥劑出售給你們這類大人物......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們和你們?」
她慢慢說著,心裡漸漸理著思緒,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惡寒。
如果說布魯斯的身份讓她覺得不知所措,那麼爬蟲藥劑背後的人就完全讓她覺得怒火滔天了。
這無疑是個陰謀,而她現在已經處在陰謀的泥潭邊緣。
詹妮弗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眼見布魯斯愣住,旋即鮮見地猶豫了片刻。
「珍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柔和地說,「......不過你提到大人物,我不贊同。《荒野挑戰》是連續數周的全球直播,選手的一舉一動都被無數人關注著,如果說我們算是大人物,那麼選手們更加算是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