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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最後幾步攀登,詹妮弗面色蒼白地爬到了倒數第二個平台上。
此時此刻她距離山頂只有幾步之遙,但距離地面卻有數十米高,如果掉下去真是死無葬生之地,等救援隊趕來估計只能收攏到破碎的軀體。
想到這裡,鎮定如她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直播間裡的萊斯一反淡定的形象,開始不停歇地喊著「上帝保佑」,連貝爾都連聲說著「謝天謝地」,而托尼則從被打爆的命運里拯救了自己的手機。
經過生死邊緣的驚嚇,足足有數十分鐘詹妮弗不敢再妄動一下。
她老老實實地坐在平台上恢復體力,又用照相機觀察來路和石頭山橫向的延展,發現在部分黑色山石間隙竟覆蓋著肉眼難以察覺的綠色。
這幾叢綠色給了她勇氣和信心。
約莫一小時後,詹妮弗重振旗鼓,終於登頂成功。
當她雙腿結結實實地踩在山頂上之後,就把背包往邊上一放,整個人癱了一樣躺倒在地,累得說不出話來。
被烈日炙烤過許久的黑色山石仍然保留著正午時分的酷熱,透過長袍穿透進背部的皮膚里。不知怎的,這種有些灼燒感的熾熱反而給了她一種難以言喻的真實感,剛才那種掛在半空飄飄忽忽仿佛要隨風而去的感受慢慢地減退。
猛烈的風從山頂刮過。
詹妮弗站起身。
節目組下發的長袍質地不錯,風從底下灌入,把袍子鼓盪起來,流轉過整個身體,帶走許多熱量,怪道生活在沙漠的民族常常喜歡這種寬鬆的服飾。
她以手搭棚朝遠方眺望,又取出照相機,放大數倍,朝四面八方觀察。
不出意料,目所能及之處是大面積的黃沙,風揚起表面的沙子,在空氣中布下一層朦朦朧朧又髒兮兮的半透明簾幕。
沙漠,沙漠,沙漠,到處都是沙漠。
詹妮弗咬著嘴唇。
不死心地,她繼續搜索各個角落。
沙漠,沙漠,沙漠,接著,一樣獨特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了鏡頭裡,有什麼東西在挪動,那絕對不是被風吹起的沙子,也不是稀奇古怪的小動物,而是一種整齊的排列,一種有序的隊伍。
這種排列在大自然中顯得太過刻意,太過人工了,幾乎像在臉上明晃晃地印著幾個大字——來呀,看看我呀,這是人類的傑作。
詹妮弗死死地盯著那裡,震驚、酸澀和喜悅同時充滿了心房,帶著劫後餘生的放鬆,帶著逃出生天的熱望。
「仁慈的主啊。」萊斯大聲呼喊。
「幸運女神眷顧。」貝爾喃喃地說。
而詹妮弗——詹妮弗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回想起上一輪倒霉透頂時曾和隊友抱怨過的話,為什麼有的選手就是那麼好命,在森林裡平白走著都能碰到冒險家,碰到土著居民,而有的選手就是那麼歹命,被棕熊襲擊還不夠,還得再過美洲獅這一關。
好事輪不到身上時,人總是默默地期盼著;好事輪到身上時,才會知道這種感覺根本——太美妙了!
這難道就是上一輪選手碰到土著居民時的感受?
目瞪口呆,大喜過望,吉星高照,時來運轉。
在茫茫黃沙之中,在兩座起伏的小沙丘之間,在幾個穿著樸素的人影之後,跟著許多被沙漠遊客奉為天神的龐然大物。
那是一隊行走的駱駝。
第54章
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同時發生了。
在沙漠裡碰上駝隊基本上是求生者能想像的最好情況, 然而這隻駝隊離石山很遠,而且行進路線同山脈幾乎是平行的。
詹妮弗不可能看著機遇從眼前溜走,但她能做的實在有限。
沙漠的風聲本來就大, 在山上製造噪音傳不到駝隊的耳朵里。駱駝行走時看似慢吞吞, 其實速度可觀,等爬下山再去追趕也來不及。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吸引駝隊的注意,希望對方能主動靠近。
她將長頭巾解了下來。
大概有半秒鐘,詹妮弗思考著要不要乾脆將頭巾點燃——畢竟一個合格的求生者應該懂得取捨。然而很快她就把這個念頭拋在腦後。山上的風甚至比地面更急, 即使點燃頭巾,煙也不會向上走。
還不如直接揮舞頭巾。
詹妮弗打開一根登山杖就準備把頭巾往上捆綁, 不過綁著綁著, 她發現了一個剛才沒意識到的問題:這條頭巾是黑色的。
平時這種顏色很有用,詹妮弗總是把它拉下來蒙住半張臉,只在眼睛處戳幾個洞方便觀察周圍,保護視網膜不被灼傷。可惜現在不行,腳下踩著的就是色調相同的石山, 它遠遠不夠顯眼。
詹妮弗集中思路, 努力不讓希望在手邊打滑的危機感影響決策。
片刻之後,她果斷地脫下了長袍。
***
這天,集中在人氣榜首直播間的觀眾們再次看到了滿屏幕的馬賽克。
人人都知道這名選手在脫衣服,然而除了AI系統之外沒人能看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連節目組都不能。他們只能懷著複雜的心情默默等待。
兩三分鐘後,畫面恢復正常。
此時的詹妮弗已經把自己收拾妥當,上半身穿著包里翻出來的衝鋒衣、下半身則圍著長頭巾, 小腿後側牢牢打了個厚重的結。
脫下來的白色長袍被系在登山杖上。詹妮弗一隻手必須時刻關注照相機里的反饋,因此只能用單手揮動,多少有些吃力。更重要的是, 這種機械性的舉動不僅僅會消耗體力,還會消耗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