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她下定決心的事就很難更改,當下就狠狠心把鳥抱起來往外走。按說離地之後不能飛的鳥應該會嚇得拼命掙扎才對,但鷺鶴不僅沒有掙扎,反而扭轉脖子來看她。
詹妮弗能在掌心裡感覺到它飛速的心跳,溫暖的溫度透過厚實的羽毛浮到她的指間。
她把鳥兒放在洞穴外頭,又推了它一把。「走吧,」她說,「你該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住在樹林裡總不如住在海邊。」
踩上濕漉漉的土地,又感受到不疾不徐的山風,鷺鶴才終於有了點離開的意思,它朝背坡飛快地跑了幾步,在離榕樹七八米遠時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詹妮弗丟過去一小塊石頭。
它後退兩步,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
詹妮弗並不是無的放矢,她說準備回「家」,那就是真的要回家。
這天中午她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和來時一樣輕裝上陣,朝海岸線進發。下坡的路比上坡還難走,不僅要注意危險的縫隙,還要留心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木。
她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靠近海岸線,原本以為能回歸上島初期的生活,結果等她走出樹林,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整個沙灘上遍布各種各樣的垃圾,大到一整個塑料棚,小到漂流瓶、破碎的玩具、浮力泡......這些垃圾就像小山一樣堆在沙灘上,連個可以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海洋把人類曾丟給它的一切都再次還回到了陸地上,僅這座荒島就有如此恐怖的景象,很難想像大片陸地會變成什麼樣的垃圾場。
詹妮弗沿著樹林邊緣行走,心情沉重,而屏幕前的觀眾甚至比她更加震驚。
在開放地帶,四台攝像機都在工作,從一號機的全景機位能清晰地看到整條海岸線的慘狀。她登陸時這裡是天堂,現在這裡是地獄。
「我從前看過一個統計,」詹妮弗在椰子樹林邊停下腳步,「人類一年要往海洋中排泄至少800萬噸塑料垃圾,這還不包括其他種類的垃圾。科學家說每座海島上都有人類的廢棄物,就連世界上離陸地最遠的島都受到了污染。」
她指指前方,攝像機飛過去拍攝近景。
「難怪去年海王要給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發信函......雖說我不太了解亞特蘭蒂斯人,不過他們住在海底總是不爭的事實。無法為自己發聲的海洋生物也就算了,他們出來抗議是理所當然的。這就好比有人拿垃圾把我家埋起來一樣,我和他拼了的心都有。」
從這個角度看,營地的那塊似乎情況稍好,但詹妮弗是不可能繼續住在海邊的了。
除了垃圾,沙灘上還堆滿了從海底被衝上來的魚蝦,甚至有看到幾隻海龜、珊瑚礁碎片和死掉的海鰻,成群的飛鳥聚集在這裡覓食。整條海岸線成了海鮮市場,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臭味。
「死人在這裡都能被熏活。」詹妮弗搖頭,「腐敗變質的海鮮含有大量細菌,而海鳥身體內也積累著這些殺人的東西,這些海洋生物對我沒有用,倒是垃圾還能派上用場。」
詹妮弗朝幾處最大的垃圾堆走去,邊走邊用木矛驅趕著躍躍欲試的海鷗。這些海洋強盜曾有襲擊人類至死的記錄,她可不會放鬆警惕。
老話說的好,一個人的垃圾可能成為另一個人的寶藏。
她在沙地里翻揀,把有用的東西都拿出來單獨放一堆。「礦泉水瓶可以用來裝淡水,塑料棚可以用來做籬笆......這裡還有缺了個口的塑料碗,看起來像個快餐盒......這是什麼?絲巾嗎?好像是飄帶一類的東西?......」
一隻非常小的八爪魚歪歪扭扭地癱在紅飄帶上,它似乎還沒死,至少還在蠕動。
詹妮弗眼睛一亮。
她觀察周圍,發現大部分死魚的魚眼睛都突出渾濁,拿木矛輕戳時魚皮也顯得鬆軟,但有一小部分生物好像還活著,比如剛剛被嚇到吐出全部內臟的海參,比如幾個尖刺還在晃動的海膽,以及一兩隻暈頭轉向的八爪魚。
「看來還是有點東西能吃的。」她快活地說。
能吃的生物被抓到海水裡洗了洗,統統用帆布裹起來。海膽不能攜帶,詹妮弗直接拿刀把它們的刺削斷,撬開,挖出還有點髒兮兮的生殖腺。
「運氣不錯,要不是風暴把它們摔上岸時幾乎折斷了所有尖刺,這些海膽可不會待在這裡坐以待斃。」她撇撇嘴,「比我想像的難吃一些,這也沒辦法。我們平常吃的好吃的海膽大多數是馬糞海膽和紫海膽,這片海里的差不多都是長刺海膽。我過去不知道它們不好吃,光知道它們不好惹。這些傢伙的刺能長到小臂那麼長,扎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現在它們都成了沒牙老虎。
詹妮弗吃完三四個海膽,補充了點蛋白質,又繼續搜羅可以利用的垃圾和還能吃的海鮮。
她計劃多走幾趟把東西運到山洞裡去。
當初找山洞時費了一番功夫不假,現在住所已經成型,又知道具體位置,來回其實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最妙的是,從山洞到緩灘到竹林幾乎是一個等邊三角形,懸崖後的背坡也有大量資源。目前來看這座島上除了蛇似乎沒有什麼太大型的捕食動物,她完全可以把做好的避難所利用起來。
「好啦,我們出發。」收好東西後,她背起包,拎起打了結的帆布。
幾隻海鳥為了爭奪一條大魚廝打起來,它們的叫聲響徹雲霄,帶血的羽毛在空中肆意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