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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安分守己並不代表不會給環境帶來困擾。
駱駝們散發出的臭味難以言喻,本身的動物臊味混合著排泄物的味道,還有貨物里皮毛和鹽的鹹味, 這讓剛剛起床走出棚屋的詹妮弗臉色大變, 腳下靈光地一個扭轉,又打著呵欠走回棚屋裡去了。
她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圖阿雷格部落的孩子們都躲在籬笆後頭擰著鼻子,活像前來趕趟的不是駱駝而是什麼地獄降臨, 連湖邊的水鳥都被熏得一個倒仰,晃晃悠悠撕心裂肺地朝對岸飛走了。
納蒂亞和詹妮弗帶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敬畏感看著女族長朝商隊迎了上去。
「那是曼努埃爾,他掌控著大沙漠上半數的商隊, 幾乎是黃沙上的哈里發。」納蒂亞小聲科普道,「他們說曼努埃爾能和大海里的鯨魚和大草原上的獅子做交易,連天上的星星都會摘下邊角從他這裡換取金幣。」
「聽起來很厲害。」詹妮弗客觀地說。
駱駝商隊在歷史上曾扮演過極其重要的角色, 無論是從亞洲起航的古絲綢之路,還是跨越整個撒哈拉的黃金鹽道,都曾有過盛極一時、讓操持者賺的盆滿缽滿的時候。
這種遍地商隊的盛況一直持續到二十世紀初,隨著現代交通工具的發展和西方國家的不斷殖民,撒哈拉沙漠中的駱駝商隊數量銳減,時至今日已經只有寥寥幾十支隊伍還堅持在沙漠中穿行。
商人們相信,飛機有無法降落的地方,汽車開不到沙漠深處,只有沉默的駱駝才能一年又一年背負著貨物橫跨北非的黃色地獄。
這就是為什麼駱駝被稱為「沙漠之舟」。
但即使沙漠之舟也只是沙漠的客人,並非沙漠的主人。它們無法長期停留在撒哈拉深處,只能載著商人和貨物像公交車似的一站站停靠,不僅將鹽和礦藏運送到終點,還給航道上那些世代居住在綠洲附近的遊牧民族帶去生活必須品。
曼努埃爾親自跟隨的這支就是主運鹽的商隊。他們從伊吉勒以北出發,經過舍什沙漠,阿澤利克,查德湖區,最後前往蘇丹。
納蒂亞只知道詹妮弗需要離開撒哈拉,不知道她是帶著任務來的,因此不理解為什麼在聽到「查德湖區」時她兩隻眼睛都閃閃發亮了起來。
查德湖區是動物天堂,濕地區是超過150種魚類的家園,稀樹草原上棲息著超過70種哺乳動物,算上成群的飛鳥,不可計數的昆蟲......對詹妮弗來說這簡直是雪中送炭,絕渡逢舟,久旱遇甘霖,瞌睡遞枕頭。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心裡小算盤已經打得啪啪響,這會兒臉上就不由自主地帶出來了點嚮往之色。又眯著眼睛朝女族長和商隊主人的「會晤」現場觀察了片刻,她清清嗓子問道:「納蒂亞,你知不知道跟著他們走需要支付什麼報酬?」
「我們要走的話也許需要幾隻羊,但你要走的話可能是免費。」納蒂亞很自信地說,「媽媽說過曼努埃爾喜歡交朋友,特別是大人物。現在到處都不太平,也只有朋友滿天下的曼努埃爾還敢走商了。」
詹妮弗眨眼:「可我見識過別的暴亂分子,他們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停下來好好說話的樣子。就算曼努埃爾認識很多人,總也有陰溝翻船被什么小分隊干翻的時候吧?」
她說完這句話就有些後悔。
對面的納蒂亞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和年紀輕輕的她談這些槍枝暴力和死亡的事幹什麼呢?還不如走出去自己去問女族長或直接和曼努埃爾搭上線。
可就在她想轉移話題時,這個「小姑娘」卻以一種和年齡完全不符的嚴肅神情震住了她。納蒂亞先是左右看了看,確保沒有商隊成員在棚屋附近,然後手指放在膝蓋上隱晦地指了指駝隊角落的一小撮人,壓低聲音說道:「曼努埃爾有他的胡狼。」
「胡狼?」
「那些是......殺手,刺客,僱傭兵,隨便你們怎麼稱呼。媽媽說大型商隊總會僱傭一些人保駕護航,曼努埃爾手下的人就叫胡狼。胡狼是航道上的清道夫,會把所有不穩定因子都抹除掉。」
這個解釋很好很強大,但它甚至讓詹妮弗更疑惑了。
「我沒理解錯的話胡狼就是保鏢,」她問道,「可面對一堆荷槍實彈的遊牧民族,對面只要一發子彈擊中目標,一切就都完了。他們拿什麼保證僱主的絕對安全?」
納蒂亞聳了聳肩。
以她們相處數天的彼此了解來看,這個動作就是「我不知道」、「老師沒有教」、」爸爸媽媽也沒有告訴我」的意思。
小姑娘似乎對自己不清楚這件事感到非常丟臉,不過在她能說些什麼之前,女族長已經轉身帶著曼努埃爾朝這個方向走來,齊齊走進了這間小棚屋。
詹妮弗很給面子地站了起來。
女族長開口說道:「這是——」
「不必介紹。」曼努埃爾曖昧地擠了擠眼睛,「我知道她是誰。」前頭這些話是法語,到了這裡忽然變成了強調有些奇怪的英語。「戴維斯小姐,久仰大名,真高興能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大沙漠裡見到你。我猜你是在參加《荒野挑戰》?我兒子非常喜歡看你的節目。」
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但詹妮弗不能否認他的友善讓她微微放鬆了警惕。她同樣露出笑臉,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我在這裡受到了很好的照料,在朋友們的陪伴下,沙漠也不是那麼可怕了。不過正巧,曼努埃爾先生,我聽說你們要去查德湖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