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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安全控制上最沉痛、也最常見的案例類型。十多年現場,岳紹輝早就練就了冷漠, 不去同情,才能避免。

    雖然記憶里他找不到確切的答案,可是理智上,他不能相信自己是那個男人。醉酒後, 睡了兄弟的女人;沒有防護措施;不負責任地離去。無論是哪一條,都與他的處世準則相違背,哪怕就是在十年前,他還無所顧忌的時候。

    五天後,結果出來,他不想再看到這個女人和她的悲劇。

    江州,繞湖而建,沿著湖開,湖面上霧蒙蒙的,一眼望去,周邊的建築都規劃得很矮,掩在樹叢里,偶爾露出古色古香的屋檐,相比繁華而擁擠的凌海,安寧,美麗,韻味十足。

    這就是小兔子的家鄉,她說夏末可以踩到野菱角的地方。雖然至今,他還不知道菱角是個什麼東西。

    車停在公司樓下,岳紹輝一邊往電梯間去,一邊撥通了手機。

    「怎麼了?怎麼了?」

    很快,聽筒那頭傳來她很小、很緊張的聲音。笑容立刻漫在他眼中,心軟,手機貼在唇邊,聲音也壓得很低,配合她,悄悄的,「沒事。就想問你,江州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想要的?」

    能聽到她輕輕鬆了口氣,「不用來回跑了,你早點回來呀。」

    「放心,今晚一定回去餵你。」

    這句話起源於張總和季萱之間,傳給他倆早有了很正經很正經的歧義,他聲音低,越發顯得曖昧,她嗤嗤笑。

    「說啊。」

    「哦,那個,設計院家屬大院邊上有家做紅豆麻薯的,特別好吃。」

    「好。還有嗎?」

    「就可以了,多買點。」

    他笑,「嗯。」

    掛了電話,看看表,整三點,簡單看一下分部的情況就去買點心,爭取在她睡下之前回去。

    上了樓直奔總工辦公室,一推門,鋪天蓋地的圖紙,寬大的繪圖桌上趴著一個人,襯衣半解,乍開的臂膀,擼胳膊挽袖,耳朵上別著兩支鉛筆,一副現場大幹的工頭模樣。

    這就是樊津水壩的項目總工,CNE最投岳紹輝脾氣的人。

    「南嘉樹!」

    「Tony!」

    兩個大男人一把握了手,拍肩擁抱,同樣強壯的手臂、高大的身材,兩人一笑,驚天動地,偌大的辦公室立刻顯得狹小起來。

    「怎麼樣?」

    這傢伙的辦公室根本無處落腳,岳紹輝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很隨意地翹起腿擱在膝頭。江州分部的情況每周都有電話會議直接匯報,這一問不過是例行一句。

    「您還別說,我這兒正好兒有事兒。」

    南嘉樹是京城人士,一口書面京片子,每次他一張嘴,張星野說會讓人懷疑自己的聽力和母語,而且話又狠又利落,應對不過來很容易咬舌頭。星野都這麼說,岳紹輝自然就更不行了。好在這傢伙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博士,卻不妨礙滿世界做項目,英文很棒,交流無障礙。

    「什麼事?」

    給岳紹輝遞了一瓶水,南嘉樹靠坐在繪圖桌上,「一期剛進詳圖,設計院那頭兒就三天兩頭改也沒個準譜兒,我這兒見天頭疼,今兒開會說是要從現場調個總工回來做統籌。我一聽那人名兒,樂啊,真要是這老爺子回來,咱這活兒可好幹了。」

    「老爺子?」岳紹輝一頭霧水。

    「鍾偉良啊。」

    這麼整齊的名字,今天聽著格外耳熟,想起鍾偉婷做鑑定非要刻意避開設計院,岳紹輝蹙了眉,「誰?」

    「鍾偉良,鍾大設計師,您和張總可能對他不熟悉,常年下在現場,很少在本部露面。叫他老爺子,是因為他才是江州設計院真正的第一把交椅,我還在念書的時候去實習過一次,絕對的權威,是設計院唯二享受國家特殊津貼的人,一個是院長,一個就是他。這次能調他回來主持樊津水壩項目,對咱可真是求之不得,唯一不大好的地兒就是他來了,安工就得調走。」

    南嘉樹口中的「安工」指的就是機械部的安然,岳紹輝心裡咯噔一下,「為什麼?」

    「因為安工就是鍾夫人,設計院規定夫妻兩個不能在同一個項目上。」

    「什麼??」岳紹輝騰地坐起身,「安然的丈夫是誰?!」

    「鍾偉良啊,」看著他突然煞白的臉色,南嘉樹有些莫名,「Tony,你怎麼了?」

    「嘉樹,」一種不祥的預感已經從心底迅速爬升,最後一顆稻草還在垂死掙扎,「你跟安然一起工作,知不知道她家裡有個小男孩?」

    「哦,你說小離啊,大名兒叫鍾離,新年聚餐我見過一次,很可愛,不過聽說身體不太好,有心臟病。」

    ……

    坐在車裡已經不知過了多久,看陰雲遮住陽光,雨點落下來,打在車窗上,打去一路來的灰塵,澆成注。雨聲完全籠罩,黑暗交織進來,寂靜無聲……

    兩個多月,從她飛奔跳入他懷裡那一刻,他心裡再也沒有容下過任何人。

    小兔子被關在籠子裡保護,幾乎扼殺了她最美的天性 ,險些懵懵懂懂走入別人口中。野營那一夜,她抱著他撲簌簌地掉淚,濕淋淋小臉上卻帶著笑,說她好喜歡他,從來沒有這樣快樂過,謝謝他。這是他聽到過最無所求、最動人的表白,也讓他對她的父母產生了一種很堅決的反感。

    他只想給她快樂,要她的快樂,至於其他,她想說,他聽著,她不說,他從未問起。如果不是安然主動出現,他甚至連她隨母親姓這件事都不曾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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