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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沒有說出這樣治療背後的隱情,每個親人在跟孩子說話,都有心電圖和腦電波的檢測。當舅舅的聲音出現時,孩子的情緒波動很大,這不是積極的反應,而是一種痛苦的排斥,幾乎立刻就可以造成心跳紊亂。
「讓我來。」
大夫看了他一眼,「媽媽也病了,也許,他就是在等爸爸。」
並非刻意的一句話,讓岳紹輝忽然心頭一痛。
……
站在門口,看著一堆儀器監測下,白色遮蓋的小身體。夏天的薄毯子很忠實地刻出他的瘦小,清晰得人心碎。小腦袋有點歪,傷已經看不到,可厚厚繃帶把小臉裹得那么小,只有挺立的小鼻子。
一路來被焦急掩蓋的自責忽然湧上來,岳紹輝有些承受不住,走到床邊,俯身。太高大,還是不夠近,屈膝,單腿跪下,高度正好。
點滴一點一點,毯子外的露著小手。他小心地想握在手心,可是不行。牽了兩個多月的手,怎麼不記得竟然這麼瘦,這么小,針頭扎在皮下突出地大,脹出發青的顏色,看得他心驚肉跳,不敢碰。
低頭,孩子的氣息幾乎不聞,他不得不湊近,才能聽到微弱的聲音,像在顫,在害怕……
他膽子很小,怕動物,怕雷聲,可他說有爸爸在,就什麼都不怕。那現在,在怕什麼?
大手輕輕地撫摸在額頭,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呼喚,「小離,我是爸爸。爸爸回來了,小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我柴,雷雷收到!
☆、晉江首發
站在監護病房外, 透過層層隔阻的隔離窗,安小素怔怔地看著,眼睛被淚水浸得發澀,小離的情況已經在心裡念了很多遍,大夫一點點保守的話里都能被咀嚼出希望,弟弟一定會沒事的, 他那麼可愛, 還有好多愛沒有給他……
看不到小離的臉, 目光看著病床前的椅子上一直俯在小離身邊的男人, 安小素心疼得蹙了蹙眉。已經傍晚了,除了手錶上的指針,病房裡透不進一點陽光, 只有白慘慘的燈,時間像凝固了, 感覺不到一點流動。他弓著腰, 一個姿勢許久都沒有動過, 不酸麼?不累麼?
抬頭看身邊的老爸, 抱著肩,一副十分泰然的樣子。
安小素輕輕咽了一口,啞著聲說, 「爸,Tony都在裡面好久了……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
「你沒聽大夫說,他開口,小離馬上就有反應, 而且非常活躍。生物指標已經在慢慢恢復,現在是最佳的喚醒時間,說不定明天早晨就能醒來。」
其實這個結果,大家都心照不宣。對人最殘忍的折磨莫過於給了希望又奪去,小小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敢存在過的幸福,忽然獲得,成了全部的支撐。失去,怎麼能不崩潰?現在希望再次回來,就像溺水中出現的稻草,都會迫不及待地抓住,連生理的指標都是一樣。
只是,人家大夫哪裡說什麼「最佳喚醒時間」了?安小素瞥了一眼自己加戲的老爸嘟囔道,「既然還要繼續,讓他先出來休息一下麼,喝點水,吃點東西……」
「小離又要以為他走了,怎麼受得了。」
「那送點吃的進去……」
「隔離病房怎麼能吃東西。」
「現在正是北美那邊的清晨,兩天沒睡了……」
鍾偉良扭頭,「你累了?」
忽然面對老爸的目光,安小素頓了一下下,「嗯?沒……」
「你一個女孩兒家都不累,他累什麼?大男人熬個夜還受不了,他泥捏的啊?」
安小素很想把自己舌頭咬下來,閉了嘴巴。
「你陪媽媽回去休息,過兩天我再跟你談。」
談什麼?又要談什麼??再談那也是我老公!誰也不能讓我離開他。
內心戲足足的,然而面對老爸熬了幾天的眼睛,安小素咽了回去。又看了一眼隔離窗里的一大一小,轉身離開。
……
「小離!小離!!」
一天一夜,整整二十個小時的陪伴、呼喚,孩子的小睫毛終於顫了顫,慢慢地開啟。可是,不知道是燈光的刺激,還是岳紹輝離得太近,他欣喜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映入孩子黑黑的瞳孔,各種儀器驟然響起!小離幾乎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心跳加速,監控室的大夫立刻沖了進來。
突然的大喜大悲,是病情大忌。岳紹輝馬上意識到是自己的原因,可是竟然一時判斷不出是該走該留。被白大褂們擠到後面,眼看著瘦小的身體被埋沒,岳紹輝有些不知所措,一回頭,看到窗外的鐘偉良,他眉頭一皺,大步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一直站在窗口?」
話直衝沖地過來,一股質問的口氣。鍾偉良正焦心地看著裡面大夫們忙碌,理都沒理。
「不能這樣!」二十個小時滴水未進,岳紹輝嗓音乾澀沙啞,「你正在我身後,小離醒來就會同時看到我們兩個人!」
「怎麼?」鍾偉良一開口,震著安靜的走廊都嗡嗡的,「孩子只能見你不能見我?」
「他是昏迷又不是失憶!壞消息是從你口中聽到,不管之前我說了什麼、怎樣安慰他,只要一醒來,看到你立刻就提醒他事情的起因,我在不在身邊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甚至更糟糕!」
鍾偉良咬了下牙,沒吭聲。
說到這裡,岳紹輝頓了一下,「現在告訴我,那天你們到底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