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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
堂堂正正的男朋友。
我故意拉著他拍了許多親密合照,開玩笑道:「簡先生,我可以發朋友圈秀恩愛嗎?」
簡言沉默不語,抬手拿走我的手機。
我在心裡冷笑,果然跟他爸一個德性。
他打開我的手機相冊,翻到其中一張照片上,然後將手機還給我:「發這張吧,我看起來比較帥。」
那張照片上的他正在偷吻我,眼底帶著肆意的笑。
假如年輕十歲,我一定會在此刻對他怦然心動吧。
可惜,人生只有一次青春。
但我沒想到他會帶我去逛婚紗店。
簡言指著那一排排閃耀著光芒的婚紗,讓我隨便挑。
「簡先生,你這是在求婚嗎?」我問。
「那麼,你願意嗎,蘇小姐?」簡言與我四目相對。
我忍不住笑,嫁不成父親,嫁給兒子也不錯。
反正最終的稱謂是一樣的。
——簡太太。
曾經我做夢都想成為的簡太太。
像六年前一樣,我試了一件又一件婚紗,只是這一次,每當從試衣間出來,都有簡言站在外面耐心地等待我。
我望向他,提起裙子,微笑,轉圈。
簡言勾起唇,轉頭對店員說:「把我女朋友剛才試過的每一件都裝起來。」
我失笑:「買那麼多幹什麼?」
簡言凝視著我:「因為你穿著好看。」
我像個真正的新娘,在眾多店員傾羨的目光中緩緩走向簡言,投入他的懷抱。
真好。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被愛著的。
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一直在下墜,仿佛要墜向無間地獄,最後卻忽然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懷抱的主人堅定有力地接住我,那般溫暖,讓人留戀。
我從夢中驚醒,發現簡言沒有在床上。
偌大的房子裡不見他的蹤影,最終我在屋外的花園找到了他。
仿佛夢遊一般,他穿著單薄的睡衣,呆滯地跪在角落,嘴裡在不斷自言自語。
我拿了塊毛毯,走過去披到他身上:「小心感冒。」
簡言眼神迷惘,緩了片刻似乎才認出我,苦澀一笑:「她從來沒這樣關心過我。」
我問:「她是誰?」
他聲音很低,慢慢說出了兩個字:「媽媽。」
我沉默下來。
簡言接著說:「小時候,我每晚都跪在這裡,等待她打開門,溫柔地牽我進屋,告訴我,她是愛我的。可她一次也沒有過。」
他第一次跟我講了他的故事。
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一樣接著一樣向我傾倒。
講述過程中,他始終低垂著頭,身體在隱隱發著抖。
如果當年我如願嫁給了那個人,現在簡言就會是我的繼子。
不知我會不會成為一個好媽媽。
我輕聲開口:「讓我來愛你,好不好?」
簡言怔愣地看向我,眼中帶著錯愕和彷徨。
我朝他伸出一隻手:「我永遠不會趕你走。」
簡言緩緩握住我的手,然後猛地把我拽入了懷中。
他的身體冰冷而顫抖,用了最大力氣貼緊我,我們如同兩株瀕臨滅絕的枯木,只有拼命纏繞在一起,汲取彼此的養分,才能稍微在這個世界殘存下去。
他是孤獨的惡魔,我是扭曲的怪物,擁抱著彼此墜入黑暗。
如果我們的故事就這麼停留在此刻,一定會很動人吧。
我伸出指尖輕撫簡言的臉,發現他正低垂著眸,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他也確實還是個孩子。
有著強烈破壞欲,卻又極其容易心軟的幼稚小孩。
不然也不會拖了這麼久還讓我活著。
他對我的殺意,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一天天減淡,直到剛才,徹底消失殆盡。
一個嚴重缺乏母愛的孩子,縱使內心再過陰暗,只需給他一兩顆甜棗,就會瞬間對你死心塌地。
那晚,我溫柔地牽起簡言的手,帶他回到房間,如往常般輕聲哄他入睡。
簡言乖乖依偎在我懷裡,掌心緊攥著我一根手指,溫順的樣子柔軟而無害。
「我也愛你。」似乎是來自夢境的囈語,又似乎是清醒的告白,他用充滿依戀的聲音在我耳邊低喃,「媽媽。」
我把目光轉向床頭柜上那顆孤零零的腦袋,燦爛地彎起唇角——
親愛的,守護神先生。
你聽見了嗎?
即便你已經死去,被燒成焦炭和灰土,我也有辦法讓你兒子稱呼我為,媽媽。
不愛我也沒關係,你至死也無法擺脫我。
你兒子真是個乖孩子呢。
可惜他做出的每一件試圖令我怦然心動的事,都讓我想笑。
因為他擁有的一切,本該屬於我。
那個一畢業就接管家裡公司、在高檔酒會上受到萬眾矚目、隨手買下昂貴寶石和婚紗、住在宛如城堡般房子裡的人,本該是我。
那麼,我殺掉你兒子,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知道的,我並不在乎錢。
我只是單純想殺你全家而已。
或許,我會在飯菜里下慢性毒藥,每天微笑著看你兒子一口一口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