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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毅力有時候比大人更強,只要能讓母親心情稍微好一些,被她甩幾個巴掌、掐幾下脖子,我都可以忍耐。
我甚至天真地想過,或許自己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幫助母親排解怨氣。
直到我十六歲那年,父親忽然向母親提出了離婚。
沒有一絲餘地,幾乎是命令式的口吻,連妻子的身份都不願再給她。
既然他選擇無情地拋棄她,那她就帶走為他生的兒子。
很公平。
可惜,最終死去的人只有她。
母親的死亡似乎喚回了父親一絲良知,他開始關心我的學業,教我管理公司,試圖把我培養成理想的接班人。
然而已經長出獠牙的怪物,並不會因為常年冷漠的父親突然溫柔以待,就又乖乖變回天真單純的小孩子。
於是,我放任自己糜爛下去,毀掉一個又一個主動靠近我的女人。
她們是那麼無辜又可憐,可惜同情心是正常人才配擁有的東西,我這種早已爛掉的渣滓,只有看到她們絕望的樣子,才能發自內心感到愉悅。
溫暖和陽光治癒不了我,只有黑暗可以。
直到我調查出,當初父親之所以那麼堅決地向母親提出離婚,是因為打算娶別的女人。只不過母親的自殺打亂了他的計劃,為了在我面前維持住好父親的形象,他才終止了再婚的念頭。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能讓一個妻子陷入瘋魔和怨恨的,無非是,她深愛的丈夫出軌了。
當我為了掩蓋胳膊上的青紫不得不在夏天穿上長袖,當母親一天比一天瘦削枯槁直到一躍而下摔成爛肉,父親正摟著那位只比他兒子大八歲的漂亮情婦,沉醉於溫柔鄉中。
每一個失眠的夜晚,我都在思考著,該如何報復這對骯髒低賤的狗男女呢?
把他們渾身上下每一處皮膚都生生扒下來,讓他們活著腐爛生蛆?
還是把他們囚禁在沒有食物的地下牢籠,逼他們互相吃對方的肉?
真是難以抉擇。
然而還沒來得及正式實施,我就在蘇意家床底下看見了那具熟悉的屍體。
多麼滑稽的父子相見場景。
看著被塑料薄膜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父親,我勾起唇,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生平第一次,我對蘇意產生了凌虐以外的興趣。
縱使內心再過扭曲,外表也不過只是個嬌弱女人,我輕而易舉就將她壓制在了床上。
然後,吻向她。
蘇意眼底溢滿愕然,似乎沒想到當我發現床底那具屍體後,還會繼續跟她在一起。
她想不到的事還有很多。
比如,葉瓊曾經是我的眾多女伴之一,她是在我的授意下安排了那場相親。我告訴葉瓊,只要搞定蘇意,她就徹底自由,再也不用被我折磨。葉瓊毫不猶豫地答應,才不管好姐妹是否會被推向火海。
比如,那張令人作嘔的合照,其實是我發給蘇意的。那個紅頭髮的女人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苦苦哀求我放過她。好笑極了,只是借用一下她手機里的照片而已,搞得好像我會吃了她似的。
最令蘇意想不到的,是此刻正與她在床上纏綿交融的相親對象,其實是她床下那具屍體的兒子。
她注意到我腹部的刀疤,用指尖仔細地撫摸,輕聲說:「一定很痛。」
六年來,她是第一個關心這道疤的人。
我微微點了下頭。
她把腦袋湊過去,對著刀疤的地方輕輕吹了口氣,彎起眼睛笑:「呼呼就不疼了。」
蘇意。
小三,婊子,賤貨。
這個世上我最該摧毀的女人。
此時此刻,卻像個溫柔的媽媽。
我將手放到她的脖子上,想要狠狠掐下去,最後卻只是抱住了她。
那天晚上,蘇意終於卸下所有偽裝,毫無保留地向我講述了她的故事。
仿佛孤獨了很久很久,才終於找到生命中唯一的傾聽者。
多麼諷刺,居然會把一個自私的、侵占別人家產的、誘騙未成年少女的混蛋,當成深情的守護神。
對於父親已婚的身份,蘇意完全不知情,自然更不會知道我這個兒子的存在。
這些年她已經被徹底養廢了,或者說,是父親故意把她馴化成了一個聽話的傀儡。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嫁什麼豪門,我只是迫切地想向床下那個人證明,除了他,也會有別人珍惜我,喜歡我。所以,簡先生,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在知道我是個怪物的情況下,也願意無條件接納我。」蘇意的眼淚滴到了我的手臂上。
當年的母親也總是動不動就落下大滴大滴的淚,就連空洞的眼神也如此相似。
愚蠢的,可憐的,被厭棄的女人。
父親當年想娶她是真的,如今有了新歡也是真的。
這就是人性。
真心易變,醜陋永存。
我拭去她眼角的淚:「屍體放在家裡會發臭的,讓我幫你處理掉。」
蘇意怔愣地注視著我,過了許久許久,她輕輕抱住我的腦袋,讓我的耳朵貼上她的胸口,低聲呢喃:「聽見了嗎?」
一,二,三。
我數著她的心跳。
她燦爛地笑起來:「這是對你心動的聲音。」
我抬頭看向蘇意,有一秒鐘,似乎被她的笑容蠱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