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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聞言笑道:「那按照老子的意思,『當官不為民做主,沒臉吃那三石谷』,這句好官兒的格言,似乎就有毛病了。」
「不錯!」沈默點點頭道:「官員為民做主,則百姓會變得貧弱無能;百姓自己做主,才能自強和富裕。」
「那還要官員幹什麼?」裕王問道。
「保護。」沈默道:「保護百姓的安寧,保護他們自強和富裕的權力,必然會得到百姓真心的擁戴,這是個相互的關係,千百年來,為政者就是因為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所以才有那麼多的王朝更替,殿下,以史為鑑,可以知興衰啊!」
裕王肅然起敬道:「先生,學生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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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便用這種一邊講笑話,一邊講道理的方法的寓教於樂,讓裕王聽得興致盎然,又時常深深思考,頓覺這位老師實在不簡單……其實沈默之所以這樣教,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一味弄臣一般的插科打諢講笑話,固然能讓裕王殿下無比喜歡自己,可絕不會從心底尊重自己;當然,如果一味枯燥的講大道理,裕王更會感到乏味的,不會認為自己與其餘的師傅有什麼不同。
只有用這樣生動的授課方法,才能讓裕王保持興致,又不會覺著他這位師傅不學無術……
事實上,裕王很快迷上了他的課,一到了沈默的課,便興致高漲、全神貫注;輪到別人的課,就無精打采,興致缺缺,甚至還會為觀點上的差異,與其餘的師傅爭辯,以此捍衛沈老師的尊嚴。
如此一來,張居正還好說,殷士瞻和陳以勤便犯嘀咕了,這沈小子是來砸咱們飯碗啊?陳以勤便道:「咱們教訓教訓他吧。」殷士瞻道:「怎麼教訓?」「進去再說。」兩人便搖著摺扇走進大殿,一見沈默正和馮保聊得火熱,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雖然顧忌著同僚的面子,不好跟沈默直接發作,卻可以拿馮保開個玩笑,來個敲山震虎。
兩人便對視一眼,立刻打好了壞主意,就相視大笑不停。
馮保果然被勾引,陪著笑道:「二位師傅笑什麼呢?」
「路上殷大人給我講了個笑話。」陳以勤擦著淚道:「實在是太好笑了。」
「什麼笑話如此好笑?」馮保笑道:「殷師傅可否說來聽聽?」
殷士瞻性子忠厚,卻說不出那麼損的話來,便努努嘴道:「還是陳師傅說吧。」
「好吧,」陳以勤便笑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王爺,他的身邊有一位能上天入地、武功極高的公公……」說到這兒,陳以勤便停住了口,也坐下喝茶。
馮保奇怪道:「然後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王爺,他的身邊有一位能上天入地、武功極高的公公……」陳以勤又重複一遍,這下可把馮保給弄鬱悶了,道:「我是問,公公下面呢?」
陳以勤促狹一笑,便一本正經道:「公公下面沒了。」
馮保的臉登時憋得如豬肝一般,籠在袖子裡的雙手,都攥得青筋暴起了……他雖然是個太監,卻也是個有血性的青年,豈能容人如此戲弄?便眯著眼打量起陳以勤,看他大熱的天,身上的官服卻十分厚實,只能不停的搖著摺扇降溫,心頭一動,便笑道:「早聽說陳師傅對對子特別厲害,雜家有一上聯,斗膽請教陳師傅。」
「過獎過獎。」陳以勤大大咧咧道,馮保雖然有文化,但也就是個秀才水平,但跟他們這種大才比起來,實在是不夠看,便點頭道:「你講吧。」
「老師傅,穿冬衣,持夏扇,數載春秋可曾虛度?」馮保便掛著僵硬的笑容道。
陳以勤一聽,哦,這是在諷刺我,一大把年紀了還一事無成,才是個小小的侍講呢。他哪裡肯讓個太監耍笑了?正要找茬兒回敬一下,忽然明白這傢伙是給自己出了一聯,裡面嵌了春、夏、秋、冬四季之名,心想這小子肚子裡,果然有點兒墨水,便暗暗冷笑道:『好,看我怎麼回敬你!』想到這兒,他淡淡一笑道:「下聯有了,你可聽好了……小太監,雁南飛,來北京,那個東西可還在否?!」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殷士瞻也忍俊不禁,歪過頭去嗤嗤直笑。沈默其實也想笑,但見馮保哭笑不得,十分難堪的樣子,顧著方才的交情,便強自忍住了。
第五二九章 又逢秋闈時
馮保知道自己鬥不過這些個人精,再撐下去也只能落個自討沒趣,拱拱手,小聲道:「奴婢去看看王爺起來沒。」便悻悻而去。
見馮保走了,陳以勤走到沈默邊上道:「聽聞狀元郎在江南時,便有對穿腸的美譽,點評一下我這對子如何?」
沈默哪能感受不到他言語中的挑釁,淡淡一笑道:「妙則妙矣……」自古文人相輕,不把他鎮住了,還以為自己怕了他呢。
「怎麼了?」陳以勤問道:「還有半句是什麼?」
「有些實話,是不好實說的,」沈默一語雙關道:「說多了得罪人。」
這軟中帶刺的一句,直扎陳以勤的老臉,他『哼』一聲,幾次想要跟沈默頂槓幾句,卻都被殷士瞻拿話岔開,還用眼神暗示他,畢竟大家同殿為臣,還是要留些顏面的。
陳以勤這才忍住了。不一會兒,裕王出來了,三人一起行禮,裕王還禮後。笑道:「今兒是七月節,師傅們中午留下吃個飯吧。」三人沒法推辭,便都笑著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