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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明天給他送回去。」若菡輕聲道。
「我師兄這會兒已經進宮了,半個月不會出來,就是想送也送不回去了。」沈默搖頭道:「你把它縫回去,先收著吧。」
若菡再不做聲,將信與官票重新縫回寶甲里,聽沈默道:「等過幾年,我倆再見面,再把原物奉還。」
「這樣最好。」若菡展顏笑道:「要花錢咱自己掙,可不能靠這些致富。」
沈默擁過她柔軟的腰肢,在她香唇上印下火辣的一吻,嘿嘿笑道:「別人守清廉靠的是節操;本官卻靠的是娘子。」
「都是一府父母官了,還沒個正形。」若菡輕輕靠在他的肩頭道。
「呵呵,本官隨和嘛,」沈默說著,一雙賊手遊走在若菡身上,一臉銷魂道:「今晚上我不走了吧。」
若菡的臉色登時一片酡紅,嚶嚀一聲道:「好吧。」
「是嗎,」沈默大喜過望,坐直身子道。
若菡卻趁勢躲到一邊去,咯咯嬌笑道:「你在這睡吧,我去找柔娘去了。」
沈默登時垮下臉來,滿面愁苦道:「你就真的忍心……」
若菡已經走到門邊,聞言回首朝他拋個銷魂的秋波道:「一年都等了,還有最後一個月,你肯定可以堅持的。」
「真是……想和你睡覺難,難於上青天啊。」沈默怪叫一聲,躺在床上抱著若菡的錦被,深深嗅一口氣道:「真香啊……」
若菡望著沒正形的夫君,臉上儘是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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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沈默如約來到徐階家。比起豪闊的大都督府,徐府顯得有些寒磣,前後三進的小院子,甚至連李本家都不如,十分的艱苦樸素……讓人無法相信這是一位一品大員的府邸。
一般官員見到堂堂次輔所居如此,定然會肅然起敬,但沈默可是從江浙來的。認識一大票蘇松官員,王用汲和王崇古都跟他說過,徐閣老家是松江最大的地主,壟斷當地超過三分之一的棉花供應,甚至在他未來的轄區江蘇,也有桑園數百頃,占有五分之一的蠶繭供應。
要知道松江的棉布和蘇州的綢緞,都是大明朝最名牌的貨物,向來為海內外所垂涎。而徐家控制相當比例的原材料,其家之富,肯定要超過趙文華許多的……再對比一下徐趙兩家的住宅條件,讓沈默不得不感嘆,徐閣老真是數大包子的……
徐閣老今日穿著居家的便服,仿佛一位書坊中的教書先生,親切的拉著沈默進幽靜的後堂中落座。桌上菜品相當豐盛,足顯主人宴客的誠意——除了幾個精緻的小涼菜外,擺著一碟黃泥螺,一碗東坡肉,一碗醬鴿子,一碟馬蘭頭,一籃脆香排骨,一盤響油鱔糊還有紅燒划水,八寶鴨子、清炒雞毛菜幾個特色的松江菜。
有好菜,當然還有好酒,一瓶紹興花雕十年陳,在瓷壺中裝著,在水盆里溫著,壺內佐上薑絲與話梅,僅是聞上一聞,一種他鄉遇故人的溫情,便在人心中瀰漫。
徐階笑道:「這可是你師母親自下廚,她的手藝都是輕易不露的。若不是聽說今日來的是文魁星,我都沒這麼好口福。」
沈默一臉受寵若驚道:「師母錯愛,恩師說笑了。」便給徐閣老恭敬的斟酒。
「也給自己滿上,」徐階呵呵笑道:「北方的酒太烈,咱們南方人還是喝花雕的。」
恭敬的敬徐閣老一杯酒,沈默笑道:「學生曾經吃過松江菜,這個菜系清新,甘甜,鮮美雅致,能讓俗人都變啞了。」
「還是個行家呢,」徐階笑道:「那你可知道,松江菜中哪道菜最重要。」
「是……」沈默點一點其中一盤道:「這個黃泥螺吧?」
「正是。」徐階開懷笑道:「若是黃泥螺泡製不好,就休言它菜了。快快嘗一嘗。」
沈默也不推辭,嘗幾個入口即化的黃泥螺,只覺著糟香濃郁、醉味醇和、咸鮮合一、餘味繞舌。不由用句松江話贊道:「鮮得眉毛掉脫!」
這誇獎讓向來不動聲色的徐閣老,竟眉飛色舞起來,親自給沈默斟酒,笑道:「來我家吃過飯的北方人都說松江菜別的都好,就是有個小螺螄難吃得要死,不知道一股什麼怪味,而且是生的。徐閣老還每次都叫我嘗,當做寶貝……」只聽他很認真道:「所以啊,那以後我就學乖了,再請北方人吃飯,都不上這道仙菜,一面暴殄天物。」說著自己都笑出淚來。
沈默自然也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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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泥螺開了胃口,一杯花雕又入了肚,徐閣老又招呼沈默嘗幾筷子菜品,果然是道道品味十足,讓人很輕易吃出主人的誠意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徐閣老才打開話頭道:「這次你去南方,原本是任杭州知府的,但嚴閣老提出讓上一科的狀元唐汝輯擔任,陛下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就把你改為蘇州知府了。」說著笑道:「不過你也不用糾結。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見兩地沒什麼差別。而且杭州有總督、有巡撫、有布政使、有按察使,四個婆婆管你一個媳婦兒,還不如在蘇州能放得開手腳。」
沈默點點頭,輕聲附和幾句……這都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徐階不可能只是拿出來炒冷飯,肯定是有別的用意。
果然聽徐閣老話頭一轉道:「但你在蘇州,也不可能一帆風順……現在朝廷中有些人,把你要乾的差事,視為大肥肉,肯定要狠狠啃一口;而對於那些閩浙海商來說,你又不啻於在砸他們的聚寶盆,他們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