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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只剩下一個王子讓,他回望一下漆黑的大門,雖然看不見裡面的人,卻能清晰的感受到無盡的嘲笑,灰心的搖搖頭,也步陸鼎的後塵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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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門縫裡看完這一幕,歸有光不禁嘆息一聲,暗道:『本來多麼強勢的一群人啊,只因為一步走錯,便落到這般田地,真是可怕啊。』
回到籤押房裡,他將看到一幕稟報給大人,沈默表情依然如故,淡淡道:「震川公是不是覺著,我把他們逼得太狠了?」
「瞞不過大人。」歸有光對沈默的畏懼,已經深植在骨子裡,所以乾脆有甚說甚,什麼也不瞞他:「卑職擔心,他們即使屈從了,也會有心病的。」
「本就沒打算讓他們心悅誠服。」沈默沉聲道:「近百年來,對士族的優待太過了,讓他們變得自私自利,愚蠢跋扈,只以為榮華富貴是他們應得的,卻從不想為大明盡一點義務,承擔任何責任!大明落到這般田地,他們要負主要責任!」說著緊緊攥拳道:「這樣的蠢物,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好言好語就蹬鼻子上臉,非得給他們點教訓,才知道上下尊卑!」
歸有光也嚴肅起來,他這一生見慣了那些官員的嘴臉,搞不明白為什麼明明飽讀聖人之書,怎麼做了官就驕慢貪婪、不思報效,反而成了國家的蠹蟲呢?想到這,他問出了自己苦求不得其解的問題:「為什麼會是這樣?」
「是科舉害人啊!」沈默沉聲道:「對尋常人家來說,要三代積累,風調雨順,到第四代才能讓一人不事生產,專門讀書;即使豪門大族,也要花大價錢延請名師,士子本人也非得寒窗數十載,拋卻尊嚴,歷盡艱辛,方能從層層『磨成鬼』的考試中,博得一頂烏紗帽上頭。只認為功名是家族花錢培養,自己苦熬而得,有何感戴朝廷之意?縱使多少榮華富貴,高官顯爵,所感激的,不過是家族和自己罷了。」說著冷笑一聲道:「可見如此用人,本來就不顯朝廷待士之恩,而朝廷卻責其報效,指望其為民著想,不是痴人說夢嗎?」
「那該如何應對呢?」歸有光面色沉重的問道。
「給他們一盆涼水,讓他們清醒清醒!」沈默苦笑道:「目前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是他的戒條。
……
PS:崇禎皇帝說過,文臣個個可殺!這絕對是皇帝們泣血的控訴!大明朝的文臣太不是玩意兒了,比起野豬皮的奴才們,操蛋一萬倍。當然了,其實也是我華夏的機遇。
第四一四章 債轉股與證交所
沈默這一手敲山震虎,尤其適合色厲內荏的紙老虎。
翌日一早,衙門還沒開門,便有幾個縉紳悄悄來到衙門口,等候求見,他們昨天晚上商量了很久,覺著攤上沈大人這麼位強硬的府尊,還是乖乖低頭的好,但關鍵還得搶在別人前頭,撈個首『降』之功,待遇肯定不同。
但最早的那幾個沒來多久,便又看見一撥,雙方尷尬的點點頭道:「來了……」「哦,來了。」「挺早啊。」「你們也不晚呀。」便各自低頭數螞蟻去了。
等到衙門開門,昨天的大戶已經來了七七八八,甚至耳朵受傷的潘庹也包著半邊腦袋,灰溜溜的跟在彭璽後面,要多低調有多低調的到場了。
門房這次倒沒有為難他們,請他們二堂就坐,還給上了茶,問早點吃了沒,他們倒了一晚上腸子,又起了個大早,哪個也沒吃早飯,只是還得特謙和道:「吃過了,謝謝啊……」
伴著一聲:「府尊大人到!」沒有任何人指揮,眾位縉紳齊刷刷起立,鞠躬,問安,顯得十分乖巧。
沈默這次也不再難為他們了,在主位上坐定後,笑道:「諸位都請坐吧。」
「謝大人。」眾人惶恐道,屁股只貼四分之一在椅子上。
沈默笑吟吟的目光掃過眾人,笑道:「一個個眼睛通紅,昨晚上休息的不好啊。」
彭璽一臉愧疚道:「經過大人昨天的教訓,我們是如夢方醒,無比內疚,以至夜不能寐,今天一早便來向您請罪了。」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道:「是啊,大人,我們都認識到自己錯了,真心實意的向您請罪來了。」
「真的?」沈默收斂起笑容道:「錯在哪裡?不妨說一說。」
便七嘴八舌的發言,有人道:「我們太自私了,光想著自己,不想著蘇州。」「我們太糊塗了,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我們太幼稚了……」等等等等。有那表情豐富的,甚至痛哭流涕,捶胸頓足,大罵自己不是人。
沈默知道,這些話其實都是被他逼出來的,當然他也沒指望他們能檢討到靈魂深處,他要的,就是一個俯首帖耳的態度而已。所以等這些人說的差不多了,他才點點頭,語重心長道:「諸位,教訓很慘重啊,但能認識到錯誤,卻是彌足珍貴的。」
眾人一聽有門,態度愈發誠懇起來,便聽沈默道:「有道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也得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眾人紛紛點頭如啄米,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大人準備如何對上交代?」
沈默淡淡道:「只辦首惡,不問脅從,諸位以為如何?」
「大人仁慈!」眾人紛紛鬆口氣,他們知道事到如今,不交出幾隻替罪羊,是沒法過關了,便都道:「皆是陸鼎和王子讓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