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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失控了,人們叫喊著,搶奪著,很快便將船上的糧食洗劫一空,但還是有人沒搶到糧食,便瞄準了那些已經搶到的人,想讓他們分一杯羹,但人家肯定不願意,雙方便互相爭搶起來。
看到這一幕,海瑞手腳冰涼,他知道一場大火併,就要因為他的不冷靜而爆發了。
但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幾個男子過於用力,將一個麻袋扯開了個大口子,裡面的東西嘩啦一聲流出來。
然後他們便全都呆住了,因為從那麻袋裡淌出來的,不是白花花的大米,而是一些沙子、谷糠和雜草。
邊上你爭我奪的人們看見了,也不爭奪了,七手八腳的打開麻袋,只見個個如此,全是雜物,就是沒有一粒糧食!
極喧鬧的碼頭上,突然變得一片冷清,這轉變極其突兀,突兀的讓人沒法接受。
當然最讓人沒法接受的,還是從天堂到地獄的轉變。人們呆滯的望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白花花的糧食變成了亂七八糟的雜物。
海瑞推開人群,擠到一個麻袋邊,看到那些沙石雜草組成的『糧食』,一下全明白了,原來大人根本沒有借到糧食,只不過在故作聲勢的唱空城計,拖延時間呢!
『卻讓我給拆穿了……』海瑞悔恨的揪著頭髮,他的官帽早不知去了哪裡,雙目痛苦的閉著,似乎有水氣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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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鑼聲四起,聞訊趕來的衙役、官差包圍了碼頭,人們開始有些害怕,但轉念一想,咱們這邊幾千人,他們才百十號,反正官船也劫了,糧食也沒了,還怕個球,大不了干他娘的!
便集中起來,站成一堆,怒目而視著那些個官差,有些個感覺受了愚弄的漢子,目光中甚至還含著挑釁。
但當越來越多的官差聚集過來,尤其是一身官服的府尊大人,策馬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百姓們氣勢還是為之所奪。自古官不與民斗,對當官的畏懼,已經根植在人們心裡。即使最魯莽的青年,不是徹底被逼瘋了,也不敢對官老爺不敬。
尤其是還有文魁星光環加持的沈大人。
「這是怎麼回事兒?」吳縣的典史高聲問道:「你們聚集在這裡要造反嗎?」
三尺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向沈默哭訴道:「大人,他們逼我開門,還搶了咱們的貨船!」
「屁船!」有人忍不住罵道:「船上全是沙子石頭,那也叫糧船嗎?」
三尺反駁道:「誰說都是糧船了,還有給大人修衙門的沙石,沙石船!」
「屁!」誰也不信。
沈默面色鐵青的看著這一幕,他的憤怒誰都能感受得到,目光在人群中尋索,終於看到了頭髮散亂的海剛峰。
看到他陰沉沉的目光,海瑞攏了攏頭髮,排眾而出。
「大人,您不能過去……」海瑞在老百姓心裡的地位,是很高的,恐怕十個沈默加一塊,都比不了,所以見他要隻身過去,人們紛紛挽留他。
「都讓開。」海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人群不由自主的分不開道路。
見他往前走,又有人跟在後面,海瑞只好又道:「都給我站住。」
這才甩脫了眾人,隻身來到沈默馬前,雙膝跪下道:「大人,今日之事,全是海某一人魯莽,所有罪責由我一人承擔,百姓們都是我叫來幫忙的,他們毫不知情,請您放過他們。」
第四零九章 雙方
運河碼頭上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默臉上,沈默則看著海瑞,面無表情道:「本官怎麼跟你說的,一切有我做主,為什麼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海瑞,無話可說。」海瑞閉目道:「任憑大人處置。」
「那好吧,」沈默點點頭道:「帶走。」
便有兩個官差過來,攝於海瑞往日的威嚴,不敢拿他,只是小聲道:「海大人,請跟我們走吧。」
海瑞點點頭,站起身來,大步往外走去。
「不能讓海大人走!」老百姓終究還是分是非的,他們都清楚海大人是個為民請命的好官,這次攬下責任,也全是為了他們,便有那良心發現的往前涌去,想要將海大人給拉回來。
「都站住!」海瑞回首怒斥道:「你們要陷本官於不義嗎?」這正是他所擔心的,要不也不會急著站出來,以自己為人質,防止事情鬧大。
「大人,我們已經斷糧幾日了,再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一個老者看不下去,朝沈默跪拜道:「海老爺沒有辦法,這才帶著我們過來看看,原意也不是要搶劫,只是想……」說著看看沈默,有些畏懼道:「只是想賣給我們些糧食,結果發現都是沙石,然後就發生了混亂。」所謂人老成精就是這個意思,老頭將發現糧食全是沙石,與發生混亂這兩件事的順序一顛倒,便使罪名轉移到沈默頭上一大半。
好似如果是白米的話,就不會發生混亂一般。
海瑞微微皺眉,剛要出聲,卻聽沈默道:「誰說糧食全是沙石?」
「怎麼不是!」小青年們暴怒道:「不信你看!」便將一隻麻袋提到沈默面前,撕開口子,沙土石子便嘩啦啦的流了出來。
人們都憤怒的望著沈默,目光中還含著鄙夷。
這讓沈默臉上有些掛不住,打個哈哈笑道:「這個嘛,這是怎麼回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