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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說,您就是以苦主,而不是官方的身份了?」老者咳嗽兩聲道,說著雙手一拍道:「都出來吧!」
便見四面房屋的屋脊上,出現了一排手持弩弓的護衛!
見鋒利的弩箭指向自己,沈默聲音轉冷道:「按律,禁止民間持有弩弓,你們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
「這您就管不著了,」老者得意的笑道:「如果覺著不忿,可以向府里省里甚至胡總督反映,看看他們會不會管這個閒事……」說著聲音漸漸轉冷道:「沈大人您是南直隸的官,咱們是浙江的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苦苦相逼呢?」
指著四面八方的弩箭,沈默笑道:「如果我非要讓人衝進去呢?」
「跟您實話實說,」老者也笑道:「雖然我們不敢把您怎麼樣,但您的手下這些人,死上十幾二十個的,也不算什麼大事。」
「你可以試試,」面對著赤裸裸的威脅,沈默笑了,他用一種看猴子的目光望著那老者道:「如果敢傷我的人一根毫毛,你看看是胡部堂,還是我師兄會保著你們。」說著狠狠的一揮手道:「把人都攆出來!」
那些總督府的親兵還有些畏縮,但鐵柱他們跟著沈默走南闖北,早就成了精,知道大人但凡這樣說,就是篤定對方虛張聲勢……這就像小流氓打仗,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沈默一聲號令,鐵柱便帶著護衛們衝進去,把屋裡人全都攆出來,那老管家氣得直哆嗦道:「好吧,好吧,這是你們不讓我低調的!」說完從袖子裡掏出個象牙令牌道:「錦衣衛千戶在此,再不乖乖住手,格殺勿論?」
「別管他們,」沈默也從袖子裡拿出個令牌道:「錦衣衛指揮僉事在此,你們繼續拿人……那個誰,你還不給我跪下。」這後一句,卻是對那老者說的。
「你明明是個文官,怎麼會有錦衣衛的腰牌呢?」老者質問道。
「你個老百姓都有了,本官為何不能有?」沈默冷笑一聲道:「老人家,請把對別人的那一套收起來,本官是吃軟不吃硬的。」說著一攥那腰牌道:「越是硬骨頭,就越想往碎里捏!」
鐵柱能明顯感覺到,北京城裡那個拘謹小心的司直郎,已經不復存在了。脫離了京城那個重重高壓的樊籠,現在的沈默已經無需再看任何人臉色了。就算是胡宗憲也要讓他三分,豈能被什麼人嚇住?
※※※※
大概過了一刻鐘,所有人都被集中到院子裡,房頂上那些個弓弩手,也都被官兵們攆下來,繳了械,垂頭喪氣的跪在地上,稍有異動就會引來拳打腳踢。
「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都排成一排,快點!」鐵柱高聲下令道。
待人群被分開後,結果是十八個女眷,四十七個男子,沈默便和鐵柱,以及幾個見過那黑衣人背影的親衛,開始在隊列前尋索,想找出可疑分子來,誰知來回找了兩遍,也沒有一個像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鐵柱小聲問道:「那人不會是跑了吧?」
沈默緩緩搖頭,又讓軍犬上去挨個嗅,也沒有任何發現……現在滿院子都是醋味,狗鼻子再靈又有什麼用?
「大人,這裡有十口大鐵箱,」這時在屋裡搜查的人抬出其中一口,重重擱在地上道:「打不開,也找不到鎖!」
沈默看一眼那渾然一體的鐵箱,目光最後落在那老者身上道:「打開它。」
「這個只有我們公子有鑰匙。」老者一臉『我也沒法子』道:「如果強行開啟會引發爆炸的。」
「你們的主子呢?」
「外出訪友了。」老者道:「吩咐我們在這兒等個三五天,就回來了。」
「推得可真乾淨啊。」沈默冷笑一聲道:「這麼嚴密的機關,想必裡面是好東西吧。」說著一揮手道:「扣下了。」
老者登時急了,連聲道:「你可不能這樣啊……」他本來想威脅沈默幾句,卻很自覺的意識到,此人根本就鳥自己,說破天也沒用,只好哀求道:「您老行行好,我家公子回來會拔了我的皮的。」
沈默看他一眼道:「不會吧,你這麼高的地位,他能扒你的皮?」
「老朽就是個普通管家,有什麼地位可言。」老頭訕訕道。
「不見得吧?」沈默冷笑道:「見了本官,你連一點下跪的意思都沒有,難道你們家的管家如此強項嗎?」
「大人您誤會了,老朽膝蓋上有陳年老傷,沒法下跪的。」老頭歉意笑笑道:「給您作揖了。」趕緊給沈默深深鞠躬。
睥睨他半晌,沈默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只好微笑道:「這樣多好啊,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說著一拍手道:「這樣吧,你把刺客交給本官,我保證不會再追究你家少爺的責任,自然也不會動這些箱子了。」
「這個真沒有什麼刺客啊。」老者一臉乞求道:「您也說了,您是我們大都督的師弟,那就是一家人了,寒家奉承還來不及,怎可能對您老不利呢?」
「看來是不打算交了。」沈默點頭道:「好吧,那我先把箱子帶走,等你們少爺回來了,告訴他,一手交人一手交貨。」說著一甩袖子,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道:「對了,讓他去蘇州的知府衙門見我。」說著冷笑一聲道:「那裡才是我的地盤。」說完便揚長而去。
眼睜睜看著對方將所有的鐵箱抬走,老頭兒的心都碎了,待其全部撤走了,他便氣哼哼的進了正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竟然氣得哭起來,一邊抹淚一邊道:「什麼狗屁才子,就是個青皮無賴嘛,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