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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飛馳在去往通州的官道上,沈默看著徐渭直樂,為了顯得年輕些,他把鬍子都拔光了;為了顯得苗條些,他把腰帶都快勒斷了;為了顯得俊朗些,他甚至讓侍女給描了眉……
見沈默看自己,徐渭緊張的問道:「怎麼樣?年輕不年輕,英俊不英俊?」
「嗯嗯……」沈默笑著點頭道:「不但年輕英俊,還很風騷呢。」
「去你的。」徐渭剛想開罵,卻想到今天要保持儀容,趕緊一開手中的描金摺扇道:「不跟你一般見識。」
沈默這才注意到。他穿了件繡著精美雲紋的蜀錦長袍,腰間繫著金玉腰帶,帶上垂著和田玉的佩飾,順著往下看,靴子都是粉底黛面的青雲堂出品,可謂是一身的名牌……俗不可耐……
看他這裝扮好似個唱戲的,沈默簡直樂不可支,笑出淚來道:「什麼季節就拿個扇子?是扇風還是趕蚊子?」
徐渭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為扇風為風雅;不趕蚊子裝文明。」
沈默便又大笑起來,兩人走一路,徐渭被他取笑一路,也不是沈默多麼促狹,而是他覺著,如果這樣去見那人,估計直接就崩了,徹底絕望。
好在徐渭最終受不了,把身上的衣服掛件全除下來,換上了原來的衣裳。到通州下車時,又是原來那個布衣葛巾的山陰青藤徐文長了。
看他恢復原來的樣子,沈安吃驚道:「徐大人,你怎麼沒穿衣服?哦不,沒穿那身呢?」
徐渭狠狠瞪他一眼,不理這個低級趣味的傢伙。
沈默這才知道,原來徐渭的浮誇打扮,竟出自這傢伙的創意,不禁搖頭連連,嚴重的叮囑沈安道:「日後跟人吹牛,給我當過書童那段隱去。不許提起。」
「啊?」那可是沈安的保留節目,許許多多的段子都是那時候的,這可讓他怎麼吹?不由苦著臉道:「不會吧,老爺,您為啥不讓提啊?」
「老爺我丟不起那人。」沈默給他個白眼,便往官船碼頭邊去了。
河水拍著河岸,大運河上永遠忙忙碌碌,四周一片嘈雜,但沈默心無旁騖,眼睛定定望著南邊的運河,每一艘出現在視線中的客船,都讓他一陣緊張,然後在看到船頭的旗幟後,又是一陣小小的失望……
※※※※
那艘讓沈默牽腸掛肚的官船,正在大運河上不緊不慢的航行。寬闊的甲板上,兩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在撒歡似的追逐奔跑,也只有這樣的小孩子,在經過一個月的長途航行後,還能保持著旺盛的精力。
他倆在這追來追去不要緊,可嚇壞了那些丫鬟和侍衛了。這可是在大運河上,萬一兩位小爺失足掉到水裡,大家還活不活了?只好提心吊帶的護在一邊,口中連聲道:「慢點,慢點,少爺慢點……」但兩個小混蛋根本不聽話,越叫就跑得越歡。
這時候,艙門打開了,一個衣著素淡的女子,領著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從裡面出來。
兩個孩兒見了,立刻停止打鬧,顛顛跑過去,小嘴叭叭道:「姨娘、姨娘……」
那溫婉窈窕的少婦,溫柔的笑道:「不是姨娘姨娘,是糖、糖……吧。」便柔聲道:「吃糖多了會壞牙的。」但看到兩個孩子可憐巴巴的樣子,還是從袖中掏出三顆造型精美的水晶糖,遞給其中一個道:「阿吉是大哥,你來分給弟弟們。」
那被叫做『阿吉』的,眨眨眼道:「姨娘又認錯了,我是十分。」說著指指邊上那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小子道:「他才是阿吉呢。」另一個小子也點點頭,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樣。
那姨娘伸出春蔥般的手指,點一點自稱『十分』的小子的額頭,笑道:「小壞蛋,還想蒙姨娘來著,你上次磕得疤還在下巴上呢。」
那小子摸一摸自己的下巴,果然還有痂,便甜甜笑起來道:「姨娘真厲害!我就是阿吉來著。」
邊上的十分嘆口氣,小大人似的道:「阿吉哥。我都說了,你騙不了姨娘的。」
那姨娘正是柔娘,她聽到外面的叫聲,心說這都快見著老爺了,可千萬別出什麼意外,便出來把兩位小爺哄進去。見兩個搗蛋鬼又想作弄人,她佯裝不快道:「不吃就算了,我收起來了。」便假作將三塊糖往錦囊中裝,腳下也沒停,退回了艙里。
兩個小鬼頭雖然狡猾狡猾地,但畢竟還是不到五歲的孩子,不知不覺就跟著她進了艙里。
「我吃我吃。」阿吉拿過糖來,在手中比劃了一番,發現三塊糖中有塊小的,便對十分道:「媽媽說要尊老愛幼,我們要向融融學習。」
「那怎麼學呢?」十分問道。
「平常年紀最小,我們要愛護他。」阿吉便將一塊大的糖果遞給憨憨的平常,阿吉點頭道:「我同意,然後呢?」
「然後我們三個中,我年紀最大,你們要尊敬我。」阿吉將另一塊大糖收到懷中,道:「所以也得給我塊大的。」說著把最後一塊小不點抵到十分手中道:「這塊就是你的了。」
「你欺負人……」十分癟著嘴,苦著臉。眼淚含著淚道:「我也要吃大的。」
「給,哥哥,給……」卻是平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將那塊糖遞到十分面前。
「你留著吧,我不要哩,我要那塊。」十分便飛快的伸手去搶阿吉那塊,阿吉不留神,一下被搶了過去。
「還給我!」阿吉哪能罷休,又反身去搶,兩人便扭作一團,噗通摔倒在木地板上。在那裡滾來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