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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有個問題想問問你,」沈默卻道:「我沈默其實不是不懂分寸之人,知道有地位的人,只要不是化不開的仇恨,還是要講究個點到即止、不會一棒子打死的……所以對徐家也好,對你們陸家等九大家也罷,從來都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沒有斷絕你們活路的意思。」說著奇怪道:「所以大家各退一步,也就相安無事。為什麼你偏偏要跟我不死不休呢?難道我們有什麼化不開的仇恨?」他甚至都覺著,陸績這個鬼樣子,是不是拜自己所賜了。
陸績看懂了他的眼神,悶哼一聲道:「我們無冤無仇!」
「那就更奇怪了。」沈默苦笑道:「總不至於,是看我不順眼吧。」
「你真說對了!我就是看你不順眼!」陸績瞪著沈默道:「你沒出現之前,我陸績的威名遍灑江浙,誰提起我來都要肅然起敬,退避三舍,哪個敢質疑我半分?」說著把手中燈台一揮,好險沒有掉下火星來,把沈默可嚇得夠嗆。
「若不是你出現,我現在已經是蘇州之王了!東南的大家都要聽我號令!我將登上輝煌的頂點!」便聽陸績的音調突然提高,聲嘶力竭道:「可是你一出現,就把我的光環擊碎,將我從雲端打落塵埃,讓我淪落為人人嘲笑的失敗者!你憑什麼擊敗我?憑什麼比我長得好,憑什麼年紀輕輕就成了四品高官,守牧一方?!」他指著沈默,用最大的聲音道:「你把屬於我的榮光全都奪去了!我不恨你恨誰!」
對於這種病態的理論,沈默只能報之苦笑道:「好吧,從前的事情就不說了,咱們的目光還是往前看吧。」說著指指海瑞道:「我放你走,你把他還給我,雖然朝廷有的是六品官,但沒有他我還真麻煩。」
「可以,我已經心灰意懶,只想只想找個地方,了卻殘生,不願再跟你鬥了。」出乎意料的是,陸績竟然一口答應道:「你讓他們都撤開,只有你的船跟著,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把他還給你。」
「很好。」沈默吩咐道:「就照他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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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麻的船隊果然沒有跟著,眼看著兩條船一前一後,離開了上龍村。
當船快要駛入太湖時,陸績命令手下停船,對沈默大聲道:「把船靠上來。」
沈默的船依言靠上後,陸績又道:「你自己過來,將他抱回去!」說著晃晃手中的燈台道:「不要耍花樣,不然大家一起玩完!」
「好,你也不要耍花樣。」沈默點點頭,依言上前。他的護衛舉著弩弓,死死盯著陸績,一有風吹草動,便會把他釘成刺蝟。
沈默走到陸績面前,彎腰把海瑞抱起來,仿佛麻袋一樣扛在肩上,可見海大人有多瘦了。
待沈默轉過身去,緩緩往回走時,陸績面具下的嘴角,掛起一絲殘酷的冷笑,他那一直放在輪椅扶手上的右手,便猛地摁了下去!
見到他有異動,沈默的衛士不假思索的同時射出了手中的弩箭,但一支閃著幽藍色光澤的利箭,同樣從那扶手中射出,電光火石般的,直射沈默的後背!
第四八六章 歸航
陸績早就活夠了,不過是一直等著這個,與沈默同歸於盡的機會。
他輪椅的左扶手,其實是個隱蔽的弩機,觸動機關,便可激發出一支弩箭,那箭上淬了奇毒,見血封喉、中者立斃。雖然這樣便宜了可惡的沈默,但對於弱者來說,有機會殺死強者,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哪能再挑什麼方式、方法。
眼看著那支致命的毒箭,正中沈默的後背,便見他直挺挺的向前摔倒,顯然再無生還的可能!
陸績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但那笑容未及綻放,他的身體也被數支尖箭洞穿,牢牢的釘在那輪椅上。
他一直擎在左手上的燈台,也終於跌落在地上,只聽忽的一聲,大火便猛然竄了起來,將他籠罩在其中。
陸績用盡最後的力氣,嘶聲高叫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燃我烈火。焚我殘軀!沈默,你終究死在了我前面……」
話音未落,卻見對面船上的沈默,在手下的攙扶下爬了起來……
也許是疼的,也許是嚇得,沈默的臉煞白煞白、一片扭曲,指著陸績破口大罵道:「別以為你死了就算了,我非得把你挫骨揚灰當花肥,養了狗尾巴花不可!」
陸績難以置信的望著罵罵咧咧的沈默,他終於相信,此人確實是星宿下凡了,不然怎麼殺都殺不殺呢?不由悲從中來,瞪大了雙眼,鬼嚎一聲道:「天哪,不來這樣的……」終於噴出一口污血,在烈火中一命嗚呼了。
沈默趴在鐵柱的肩膀上,望著燒成一團的陸績,狠狠啐了一聲道:「便宜你小子了!」
「大人,待會燒完了,真要把他挫骨揚灰?」鐵柱小聲問道。
「我說說氣話,你還當真,」沈默翻翻白眼,說著哀叫起來道:「哎呦呦痛死我了,快看看,我背上怎麼了,是不是脊樑斷了?」
鐵柱和一種護衛,趕緊扶著他趴下。那支長箭就插在他的背上,沈默卻活蹦亂跳,顯然寬大的袍子底下是有玄機的。
鐵柱把沈默的袍子扯開,便顯出一層薄薄的鎖子甲,那弩弓的力道如此之大,竟將那甲都射穿了。
鐵柱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的將那層甲解開,裡面又是一層暗金色的軟甲,只見那箭頭被軟甲死死咬住,沒有再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