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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堅信不會打平,便接受了徐閣老的要求。
但當結果出來,卻是把徐黨所有人都驚呆了,而嚴黨中人一下喜上眉梢,若不因為這裡是皇宮金殿,恐怕都要載歌載舞了……
徐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深吸口氣,將桌上的豆子仔仔細細、一粒一粒的數過,但到最後還是十六粒綠豆,再也變不出一粒了。
在那一霎那,徐階仿佛一下老了幾歲,不由望向嚴嵩,只見嚴閣老還是如老松一般坐在那裡,根本看不出端倪來;再看看嚴世蕃,那刻意的低調已經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囂張笑容,那隻獨眼中流露出戲謔的光,仿佛在說……被耍了吧,笨蛋!
其實他根本沒法體會嚴世蕃此刻的心情,從順天鄉試開始,倒霉的事情一樁連一樁,整天被老爹訓、被皇帝罵、被下面人懷疑,被徐黨的人嘲笑,甚至最後被趕出家門!
在嚴世蕃的心裡,已經積蓄了太多的怒火需要發泄,所以當他看到徐階這副樣子時,那種從內而外升起的快意,比糟蹋良家婦女帶來的快感,都要強烈的多。只是他知道在大殿角落,肯定有嘉靖的太監在窺視著這裡的一切。會將自己的一言一行報告給皇帝。
一想起那天嘉靖的雷霆之怒,嚴世蕃不由打個寒噤,登時將捧腹大笑憋了回去,險些憋出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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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風從殿外吹來,沈默的身體不由一哆嗦,但他絲毫沒有察覺,因為他現在也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徐黨人其實不會算數,或者忘了上次廷推時,沈默並沒有參加,所以如果按照上次的結果看,嚴黨除一個,他們這邊加一個,這次怎麼絕對會贏的。
事實上,沈默也是這樣想的……但結果一出來,十六比十八,徐黨還是輸了!
排除有人放錯豆子這種低級錯誤外,就只有一個解釋——在上次支持徐黨的人中,至少有兩個改為支持嚴黨了。
不論是嚴黨臨時做通的工作,還是那兩位老兄其實是奸細,都夠徐黨喝一壺的,甚至會讓他們之間出現猜疑,內部四分五裂,不攻自破……這就是嚴世蕃的反擊嗎?這死胖子未免也太犀利了吧?
沈默看一眼嚴世蕃,再看看徐階,他突然想起一句名言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雖然從不低估徐閣老的能力,但至少在這件事上,徐階是真豬了……
一想到推舉完禮部尚書,就輪到蘇松巡撫時,沈默心中更是一陣陣的喪氣,他一直以來甘冒奇險,幾次三番與嚴世蕃作對,不是處於道義,也不是看那獨眼死胖子不順眼,所圖只有一個,那就是攆走貪得無厭的嚴黨官僚,讓市舶司能在一種寬鬆的環境發展壯大,那可是他遠大目標中,在經濟方面星星之火啊!
賭錢的都知道,贏了一宿天亮輸了啥感覺,那是頭撞南牆也解不了的鬱悶啊!現在沈默面對忙活來、忙活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心中的沮喪簡直無邊無際,讓他的表情都扭曲了。
這時,邊上人關切的小聲問道:「怎麼了?臉色怪嚇人的。」
多虧這一句,沈默才猛然回過神來,勉強的笑笑道:「好像吃壞肚子了……」
邊上人馬上釋然,同情道:「一定要忍住啊,不然可出醜了。」
沈默感激的點點頭,小聲道:「我夾得住。」便低頭默不作聲,邊上人以為他在強忍著那啥,關切的看著他,卻一聲不吭,唯恐引動天崩。
事情當然不像他想的那麼齷齪,沈默身體無恙,大腦開始思索起對策來。不禁暗嘆一聲道:『實在萬不得已,只能下作一把,讓徐海他們扮作海盜,半路將新任巡撫截殺了……』但他也知道,這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大明就是不缺人,更不缺當官的人,說不定嚴世蕃還要感謝兇手,又給他一次撈錢的機會呢。
什麼?你說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難道朝廷是豬嗎?一次遇害可以算是意外,第二次就肯定沒人這麼以為了,到時候嚴加查辦下去,自己在蘇州的布置難免會露餡,那可就徹底玩完了。
沈默心裡這個愁啊,甚至都是恨不得一頭撞死,乾淨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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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徐黨和沈默如何沮喪,廷推都要進行下去。
嚴世蕃終於忍不住得意洋洋道:「徐閣老,還等什麼呢?您老是不是不舒服,不然我替你主持得了。」
徐階畢竟是久經江湖,哪怕偶有失誤、偶有慌亂,卻不會一直亂到底。當聽到嚴世蕃的挑釁時,他一下子恢復了鎮定,淡淡一笑道:「廷推須有內閣主持,這是鐵規矩嗎,所以嚴部堂的好意,本官只能心領了。」
嚴世蕃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卻絲毫不以為意,嘿嘿笑道:「那好,我閃一邊去,看您老主持。」他對接下來的結果十分自信,因為一切盡在掌握……嚴黨竊主上威福以自專二十年,朝中的大臣基本上都是出自他們的提拔,雖然後來有一些叛變了,投向徐階那邊了,但有更多的人忠心耿耿,效忠閣老小閣老。
原先這兩幫人是涇渭分明的,但從嘉靖三十五年,嚴閣老發現徐階已經尾大不掉,沒法徹底剷除時,他便停止了以往的策略,改為用摻沙子的方法,不斷對一些比較隱蔽、或者平時表現比較曖昧的黨羽下令,讓他們潛伏進徐黨之中。
饒是徐階生性謹慎,但對力量的渴望,還是讓他有些放鬆了把關,讓一些別有所圖之人,加入了自己的隊伍。所以之前的廷推,嚴黨與徐黨只差一票,其實只是個假象,一方面用來麻痹徐階,讓他做出錯誤的判斷,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麻痹嘉靖皇帝,讓他以為嚴黨並沒有權傾朝野,而是與徐黨差不多,自然會放鬆一些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