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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百官起,繼續進行那冗長而繁複的儀式。群臣寅時便爬起來,到現在兩個時辰,渾身早抖涼透了……沈默看見徐閣老凍的鼻涕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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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極殿前的廣場上,眾大人正精疲力竭、苦苦支撐時,突然響起一聲『哇哇……』的啼哭,許多身居喜感的大人,當場就噴了,心說:『這時誰啊?被折騰的返老還童了?』便紛紛循聲望去,一看,原來還真是個嬰孩。
只見一個王妃打扮的女子,在兩個太監的陪伴下,抱著個襁褓嬰孩跪在丹陛之下,眾大人不禁大吃一驚,像這種元旦大典。是不准女子和孩童參加的,大內侍衛怎會將她們放進來?
但也有懂行情的,一看那女子的打扮,和懷中襁褓的顏色,便意識到定然是景王妃和他的世子爺,頓時醒悟過來,看來有好戲上演了。
便聽大殿中傳來太監那拉長的聲音道:「宣景王妃攜景王子進殿!」
太監接過襁褓,景王妃款款起身,然後再小心的抱回孩子……雖然這孩子不是她親生的,卻關係著她將來能否母儀天下,所以她完全視如己出。表現出了一個母親應有的慈愛。
邁步進入金殿中,景王妃又抱著孩子跪在御階之前,口稱父皇萬歲,便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載圳,把孩子抱來給朕看看。」景王趕緊過去接過孩子,捧在手裡,讓他面朝著嘉靖。
嘉靖一看那孩子,眉眼間竟能見到自己的樣子,不由露出難得的慈祥,伸手道:「給朕瞧瞧。」
景王趕緊將他的虎頭湊過去,嘉靖伸出手來,抓魚似的將那娃娃抱住,孩子還沒到認生的年紀,卻被他抓得生疼,便哇哇大哭起來,讓嘉靖帝好不尷尬,趕緊將孩子送回景王的手中,訕訕道:「這孩子……哭得挺有勁兒啊。」
景王道:「有勁好,有勁才能長成個男子漢。」
嘉靖被他逗笑了,點點頭道:「不錯,你是有功的,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景王連聲道:「兒臣不要賞賜,兒臣請父皇為虎頭賜名。」來前袁煒已經囑咐他了,別的啥都不要,只要在元旦大典上賜名,就賺大發了。
「好吧……」嘉靖頷首道:「我太祖皇帝已經為子孫後代賜下輩份字,『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你是載字輩,這孩子名字的第二個字,自然是『翊』了;至於第三個字,火土金水木,你是土字旁,土生金,孩子應該是金字旁。」這相當符合朱元璋先生。一切為子孫著想,想把子孫的活都幹完的老黃牛精神,就連起個名字,他老朱家的子孫,都只能自由發揮半個字……
原來朱元璋當上皇帝後,因為他自己就有二十六個兒子,便意識按照傳統的一輩一字排行法,子孫中肯定有重名的,就給二十六個兒子每人定了一個輩分表,每個表二十個字,從他的孫子開始,依次用作名字的第二個字;至於第三個字也有規定,以『火土金水木』為順序,依次以偏旁命名,周而復始。
比如太子朱標家的,是『允文遵祖訓,欽武大君勝,順道宜逢吉,師良善用晟』,一聽就是帝系,然後他兒子叫朱允炆、孫子叫朱文圭。但不幸的是,火生土之後,便再沒生下去,因為朱棣奪了侄子的位,所以朱棣家的二十個字成了帝系……朱高熾、朱瞻基、朱祁鎮、朱祁玉、朱見深、朱祐樘、朱厚照、朱厚熜……一直到這一輩的朱載垕、朱載圳,無不嚴格按照祖訓命名。
現在,朱載圳輪到的兒子,自然是『朱翊』加個金字旁的字了。雖然朱棣的兒子也有很多,所以宗室里早就有不少『翊』字輩了,已經占了不少的字,但這難不倒嘉靖皇帝,只見他從袖子裡亮出三枚金錢……果然不愧是道君皇帝,穿上龍袍也沒忘了他的專業工具……隨手起一課,見是個『艮』卦,便道:「那就用艮字,去配金字吧。」
「金字旁加個艮……」雖然不學無術,朱載圳也知道這個字念啥,當時就不高興了,心說『好麼,俺原本是金,給直接降成銀了。』
「朱翊銀……」嘉靖卻根本不看他的臉色,在那自顧自道:「不錯,不錯!」如此便成了金科玉律,誰也不能改變。縱使朱載圳有多不甘願,也只能磕頭謝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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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娃娃起了名,今兒又是大年初一,肯定要賞點什麼壓歲,嘉靖一時想不起來,便隨口道:「朕該怎麼賞這個小孫孫呢?」
其實皇帝也就是隨口一說,但那邊朱載圳聞言一陣激動,馬上有了想法——既然名字上掉了成色,那就得在賞賜上掙回來了。金銀有價、玉無價,比金子還貴的那就是玉了,而天下最值錢的玉,莫過於——那柄黃、玉、如、意了。即使傾盡四海之水,也澆不息景王殿下對那玩意兒的無比渴望。
朱載圳知道,在這種場合下,皇上是萬萬不會拒絕這個請求的。心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世上可沒賣後悔藥的,頓時將袁煒的叮囑拋到腦後,大聲道:「請父皇把那黃玉如意賞給虎頭……哦,不,翊銀吧。」
嘉靖面色有些難看,心說仗著個屁孩子,還要挾上了?看看不爭氣的朱載垕,嘉靖暗罵一聲『笨蛋』,但至尊的體面在那裡,還是點點頭道:「陳洪,那如意現在何處?」
陳洪想了半天才道:「奴婢收在內庫了。」他那次接過玉如意,便交給了隨堂太監,然後就被打了個半死,關了整整一個月,前幾天才剛放出來,完全把那玩意兒給忘死了,至今還沒查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