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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沈默搖頭笑笑道:「在其位、謀其政,你要是做了主考。定然會有自己的決斷的。」
「我的決斷……」張四維輕聲道:「估計就是停止考試,然後上報朝廷了事吧。」說著搖頭嘆息道:「當時我認為,你的舉動實在多餘,但是這幾天我反覆琢磨,才明白你考慮的太深太遠,自己根本不能望你項背……也許這就是我這種籠中鳥,和你這種經過世面的差別吧。」
沈默搖頭笑道:「子維兄,不要給我戴高帽了。」
「我是認真的。」張四維沉聲道:「這幾天我已經完全理解你了——皇上把科舉的重任壓在主考官肩上,主考就該憑著對皇上的忠心把事情擔起來,不能光想著為自己開脫,而是要全力維護掄才大典的體面和公正,將事件的不良影響儘量消除,至於該追究誰的責任,該罷誰的官、殺誰的頭,那是皇上閣老和三法司該考慮的事兒。」說著朝沈默拱拱手道:「拙言兄,你給我上了一課啊,我終於明白何謂能吏干臣了!」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轎邊,沈默搖頭笑道:「子維兄,忙了這麼多天,快回家好好歇歇吧。」說著掀開轎簾,抬步進去道:「咱們改日再聊。」便徑直離去了。
張四維還意猶未盡呢。見沈默逃也似的跑掉了,只好無奈的搖搖頭道:「唉,看來再不進步,說出的話都惹人煩了。」便打定主意,回去後想辦法外放,學沈默磨練磨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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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完鄉試,沈默得了幾天假,本想在家好好歇歇,但猛然想起自己回京之後,還沒有拜訪過陸炳,那位老師兄怕要不高興了。
他便趕緊讓人打點禮品,也不投拜帖,徑直坐轎到了陸炳府上,不管人在不在家,就算這趟白跑也認了。
結果運氣不錯,正好趕上陸炳在家休假。聽說是他來了,陸炳高興的迎出來,一見到他便爽朗笑道:「哈哈,臭小子,我還以為你忘了我這可憐的老師兄了呢。」
沈默趕緊施禮道:「瞧您說的,我哪有片刻敢忘了師兄,實在是……」說著撓撓頭道:「實在是……」
陸炳好笑的望著他,等他編個理由出來,誰知沈默最後迸出一句:「實在是找不到理由了。」陸炳聞言先是一陣錯愕,然後便和沈默相視大笑起來,讓邊上人聽得一頭霧水,不知他倆發了哪門子神經。
有些話有些事兒,是只有當事者才清楚的。沈默之所以一直沒有來見陸炳,固然因為陸炳整天在宮裡陪皇帝的原因。但嘉靖也不是完全霸占陸太保啊,每個月總會放他幾天假,讓他回家見見老婆孩兒。沈默要想見他,總會找到機會的。
所以沈默不來見陸炳,純屬是思想問題,因為他在南方跟陸家斗得太兇,不僅把陸績弄得身敗名裂,灰飛煙滅,還害得陸家名聲掃地,在江南的地位一落千丈,雖然都是陸績和陸家咎由自取,但有道是打狗還得看主人,他把狗燉了吃掉,自然心虛見到主人了。
這種心情,雙方其實都有一些,要不按照陸炳的性格,早派人喊沈默過來吃酒了,哪會一直不聲不響,非得等他主動上門才行。
但兩人一見面,心中那些疙疙瘩瘩、別彆扭扭,一下子便煙消雲散,因為他們發現,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東西來。還是對方這個人最重要。於是親熱更勝往昔,真好似親人一般。
進去屋裡,陸炳命看茶,還讓人把兩個兒子喚來,讓他倆給沈默行禮。
後院裡,他的兩個兒子陸綱和陸綸,正在跟陸繡切磋武藝,三人你來我往,正打得熱火朝天,就聽下人稟報了這個消息,登時便停住了動作。
過了一會兒。只聽『嘡啷』一聲,陸繡抽出牆上的寶劍,便要往前院去找他算帳。
她那兩個堂兄弟,趕緊攔住道:「妹妹少安毋躁,這事兒還是給我們男人解決吧。」
陸繡睥睨他倆一眼道:「你倆敢把他趕出去,還是敢拿刀砍他?」
兩人聞言一陣尷尬,訕訕道:「要是爹不在家,就是把他的耳朵切下來,給妹妹下酒也無妨,可這不老爺子在家麼……」
「呸,兩個懦夫。」陸繡冷笑道:「平日裡總是大言不慚,說自己多厲害多厲害,現在事到臨頭,現原形了吧?以後別再我這充英雄了!」
兩人聞言登時覺著臉上掛不住,便咬牙道:「你在這等著,看我們怎麼教訓他!」說著就大步流星往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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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綱和陸綸到了前堂,陸炳讓他倆給沈默行禮,行的是子侄禮,兩人對視一眼,硬挺著脖子不行禮,看向沈默的目光也充滿了挑釁。
陸炳一下子勃然作色,怒喝兩個兒子道:「都給我跪下!」兩個兒子只好跪下,但臉上的不遜也顯而易見。
陸炳氣得教訓他倆道:「陸綱陸綸,你們就是這樣對長輩的嗎?我陸炳的兒子就這麼沒教養嗎?」
「對長輩我們當然要尊敬了。」他的大兒子陸綱悶聲道:「可是這個人,他比二弟還小一歲呢,充什麼老資格?」
「混帳!」陸炳簡直要氣暈了,勉強壓住怒火道:「你師叔的輩分擺在這呢,你就是七老八十,也得叫叔叔!」
「若是別人,叫就叫吧。」陸綱硬挺著脖子道:「但他不行,爹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管這個咱家的仇人叫叔的!」
「就是!」小兒子陸綸在邊上幫腔道:「他害得我們陸家這麼慘,認這種人當叔叔,跟認賊作父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