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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微微吃驚道:「大伯您這是為何?」
「我一個削籍在家的清流,為什麼要如此奉承一個貪官污吏?」沈老爺蒼涼笑著,竟將一杯濁酒直接倒在了自己整潔的衣襟上,沈默趕緊起身道:「大伯,您醉了。」
「我沒醉。」沈老爺扶著沈默地肩膀緩緩起身,使勁拍拍他地胳膊,雙目中滿是期望之情。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如鯁在喉,無法出聲,只好搖搖頭,在聞聲而來的沈京地攙扶下,出門回家去了。
夜風送來殷老爺那低沉蒼涼的聲音:「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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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院子裡已經收拾乾淨,地面上看不見任何油污,只有空氣中淡淡的酒味,能讓人想起昨日的盛宴。
七個身材高大的兵丁站在剛剛沖刷過的青磚地面上,他們身著破破爛爛的軍服,滿不在乎的望著立在台階上的巡察大人。
沈默雙手負在身後,苦笑道:「這麼說你們以後就吃我的、住我的了?」這老幾位便是朝廷配給他的隨扈了。
排在左邊第一個,笠帽上插根髒兮兮的雉尾的,是這七個兵的頭頭,他陪笑道:「大人,您老是欽差,弟兄們也算是京里派出來的,餉銀俸米可都是在北京發,您總不能讓咱們每月都回一趟北京吧。」說著嘿嘿一笑道:「或者您能說動京營,讓他們每月把餉銀送過來也行。」
沈默微微頷首道:「這麼說本官就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了?」
「大人說的沒錯。」那群兵笑嘻嘻道:「我們要求不高,兩干一稀,有魚有肉就行了。」「要是能每月能再給二兩銀子零花,那就再好不過了。」說著便放肆的笑起來。
沈默也跟著哈哈大笑道:「真是太滑稽了。」
「大人,我們的說法很可笑麼?」兵頭斂住笑容道。
沈默點點頭,淡淡笑道:「吃人飯就得服人管,既然把我當成衣食父母,就得拿出個做兒子的樣來。」
一群大頭兵面面相覷,想不到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口氣如此之大。那兵頭一見他如此強硬,立刻軟下來,連聲陪笑道:「我們都是些粗人,說話不中聽,大人千萬別在意。」
沈默也放鬆表情道:「日子久了你們會知道,我沈某人絕不是個小器之人,只要好好當差,夏有單衣,冬有棉襖,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呢的。」說著話鋒一轉道:「但誰要是偷奸耍滑,作奸犯科,就立刻捲鋪蓋回你的北京去!」說著低喝一聲道:「聽到了沒有?」
經過了生與死的淬鍊,他的氣勢完全不同於原先,竟然駭得這些兵丁沒一個敢吱聲的,都乖乖點頭哈腰,表示一定聽話。
第一六二章 長子參軍
雖然他這個浙江巡察沒品沒級,但貴在皇帝欽命,所以該給他配的一樣沒少,七個護衛,一個書吏,一個馬夫,一個長隨。這十位便是他的屬員了,屬於朝廷發給俸祿的。如果還嫌不夠,再雇幾個也沒人管,只是就得他自己掏腰包了。
沈默深感自己被朝廷當成個標杆豎起來,恐怕會樹大招風,引來倭寇的注意,但他沒法抗旨不遵,那就只好加強自身護衛了……但若是把希望擱在這七個兵油子身上,便純屬嫌自己命長了。
他想了半天,決定讓沈安出城走一趟:「拿上這支火槍去鑑湖鎮,找一個叫鐵柱的黑大漢,跟他說:『沈公子當官了,請你去當親衛隊長,你要是有身手好的兄弟,不妨一起帶來。』」
「公子,咱們可沒編制了。」沈安小聲道:「再多就得自己掏錢了。」
「府里答應給我養五個,縣裡答應給我養三個。」沈默輕聲道:「我再自己養十個,你就把握在二十個左右吧。」
沈安是個機靈的傢伙,登時從這話中嗅出危險的氣息:「公子,咱們在城裡好生呆著,似乎用不了這麼多護衛吧?」
沈默苦笑一聲道:「你以為朝廷每月二三百兩的經費,是養著我在城裡玩的?」
沈安縮縮脖子道:「我就知道皇帝的飯碗沒那麼好端……可這世道兵荒馬亂的……」
「聒噪!」沈默瞪他一眼,沈安馬上顛顛地開路。
走到門口時。又聽沈默道:「帶上四個護衛,路上小心些。」沈安登時笑逐顏開道:「就知道公子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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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帶著護衛前腳剛走,沈京便急匆匆進來,對沈默道:「快去看看吧,長子他爹要打斷他的腿了。」
沈默吃驚道:「怎麼了?」卻被沈京拽著往外走道:「邊走邊說。」兩人便上了停在外面的馬車,朝保佑橋街駛去。
馬車上沈京告訴他,昨天長子見他爹十分高興。便藉機提出想跟俞將軍當兵去打倭寇。姚老爹登時就不樂意了,把長子罵了一頓、關了一宿。今天早晨再問一遍,這小子卻吃了秤砣鐵了心,還是堅持要當兵!
沈京一臉後怕道:「我今早過去找他,便看見他爹拿著碗口粗的棒子,要把他的腿敲折了。我說你一定能勸住他,他爹才沒有動手。」
沈默聽了皺眉道:「前天晚上跟長子說話時,他還沒這個意思?」
沈京一錘大腿道:「我記著昨天你們受賞前。長子和那俞大猷是前後挨著的,好似那姓俞的跟他說什麼來著。」
「這傢伙倒挺有本事,抽個空就把長子給收編了。」沈默不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