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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運河碼頭雖然表面上仍是老樣子,但購糧的百姓明顯感覺到,賣糧的夥計們不再磨蹭,他們買到糧食的速度明顯快多了,雖然不明就裡,但顯然是個好事兒。
當天下午,經過一天一夜的狂奔,鐵柱終於抵達了蘇州城西南百里外的太湖之濱,跳上東山碼頭的一艘快船,行出不到半個時辰,便抵達一座三峰相連的大島。
這個景色秀麗的島,名喚三山島,原先是有人居住的,但自從鬧倭寇後,便搬空回城了,按說應該是杳無人跡才對。
但鐵柱的快船還沒靠近小島,便被一隻響箭射中船舷,幾艘小艇從蘆葦盪中劃出來,一群手持弓箭火銃的,穿著雜七雜八,卻仍然看上去很齊整的漢子,將他團團圍在其中。
鐵柱趕緊一舉手中的令旗道:「府尊大人使者,快帶我去見你們將軍!」
那些人便收起了武器,變換隊形,護著他靠近島上,從一個戒備森嚴的葫蘆口似的港口進去,便見落日的餘暉下,無數艘糧船靜靜停泊在那裡,一眼望不到邊……
小船靠了岸,岸上同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些官兵軍容十分整齊,肅穆而安靜,與大明其它軍隊的散漫無序形成鮮明對比。
就連鐵柱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不由挺起胸膛,昂首闊步跟著引路的人走了過去。
在一座港口邊的小屋子裡,他見到了久違的王用汲,更加久違的戚繼光,並將沈默的命令傳達給兩位大人。
戚繼光看完命令,遞給王用汲道:「潤蓮兄,你一個多月來的辛苦奔波,今日終於要派上用場了,這第一波的二十船糧食,就由你來押運吧。」
一個多月不見,王用汲面容消瘦了很多,但精神健旺,儒雅的臉上滿是興奮之色道:「戚將軍客氣了,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若沒有您的部下和漕幫,咱們怎麼也不會幹的這麼漂亮!」
戚繼光笑道:「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府尊大人有本事啊!」說著一臉嘆服道:「面子大,關係深,路子廣,誰能鉗制的住?」
「是呀,有道是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王用汲深有感觸的點頭道:「此言不虛啊。」
外面的碼頭裡,共有一百艘糧船,三十萬石糧食!
其中有沈默的師叔,紹興知府唐順之,支持的五萬石;那位惺惺相惜的台州知府譚綸,支持的三萬石糧食,這些糧食確實是被浙江巡撫阮鶚扣下了。但沈默寫一封親筆信,請他的同年加下屬嘉定知縣阮自嵩,帶過去向阮鶚求情。
阮自嵩是阮鶚的親侄子,見到他自然毫無困難,將沈默的信交給阮鶚過目。信上沒有任何托請,只是備述嘉靖三十四年秋闈,阮中丞……當時還是提學副使,擔任浙江主考官,點中紹興五魁,讓他們七子共同登科,才有了後來七人金榜題名,瓊林社天下聞名的佳話。
看到這封文采洋溢,氣息清新的來信,阮鶚一下子從沙場與政壇的昏天黑地中擺脫出來,他這才意識到,沈默雖然跟胡宗憲關係不錯,但更是自己親筆點中的解元!換言之,大三元中第一元,就是自己給他的!這種關係可非同小可啊!
「沈默在你那幫同年中,是個什麼地位?」阮鶚問道。
「這個個人少年老成,講義氣,重情義。」阮自嵩道:「不光那幫紹興的,連我們都很服他。」
「你說……」聽了侄子的話,阮鶚又問道:「如果我和胡宗憲起了衝突,他會幫誰呢?」
阮自嵩笑道:「若是您幫他這次,那還用問麼?」
「呵呵……」阮鶚突然發現,自己是當局者迷,不由展演笑道:「你說的不錯,既然如此,我就把那八萬石糧食還給他吧。」說著又大筆一揮道:「好人做到底,再給他兩萬石,湊個整數吧!」
阮自嵩笑道:「我替拙言謝謝大伯了。」
「少客套!」阮鶚揮揮手道:「即刻發運吧!」
「拙言還囑咐我。」阮自嵩道:「如果您要是給的話,希望能以撥付俞家軍軍糧的名義,從水路送到太湖去。」俞大猷的水軍正在太湖休整,這倒是個好理由。
「這個沒問題,本來就是都在船上的。」阮鶚說完笑道:「看來你那位貴同年,是想狠狠他們擺一道啊。」說著沉聲道:「他也不怕我不答應,給他告了密?」
阮自嵩呵呵笑道:「侄子可是打了保票的,您老可不能害我。」
「你個臭小子啊……」阮鶚不禁失笑道。
第四一一章 甩賣啦,吐血了……
十萬石『軍糧』以外,還有胡宗憲支援的十船三萬石,以及沈默請馬五爺,發動全幫,在江浙一帶購進的十七萬石糧食……
話說當日在徐府,沈默起初是真想高價買糧來著,但陸績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將糧價抬到二十兩一石後,他就改主意了……有這個錢,幹嘛不去市面上收購呢?現在各地一石糧食的價格,也就是七八兩銀,為什麼要當這個冤大頭呢?
所以他後面的叫價,純屬哄抬物價,結果讓陸績欲哭無淚的吞下一枚苦果,用二十九兩銀子一石的價格,包圓了徐家的糧食。
當然沈默知道,對方既然下了血本,就肯定會嚴防死守,不讓自己在別處買到糧食,就算能買到,也不讓自己運回蘇州去……想來以九大家的實力,做到這一點還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