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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快黑時,城上才有箭射下來,手下拿給黃台吉看,黃台吉不認識漢字……當然更不認識蒙古文,問蕭芹道:「什麼意思?」
蕭芹陰著臉道:「他們說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楊順那封信是為了引誘我們前來的計策,不能當做要錢的憑據……他們的皇帝很英明,只會一笑了之的。」
「混蛋!不要臉!」黃台吉呲牙罵道:「白紙黑字還蓋了章,怎麼能不算數呢?」任憑他再怎麼交涉,但宣府城都不理會,只當他窮瘋了。
「快想辦法!你這個笨蛋!」黃台吉簡直要氣瘋了,把蕭芹當成了出氣筒,罵道:「要是再想不出辦法來,我這就把你送進城去!」
蕭芹無奈的點點頭,他其實已經準備好了後手,只是覺著太下作,所以一直沒用。
翌日,沈默剛剛起床,三尺便快步進來道:「大人,快去看看吧,蒙古人太可惡了!」
沈默便披上大氅、登上城樓,往外看去,就見蒙古騎兵驅趕著上千漢人百姓,來到城上弓箭射程之外。那些蒙古兵手持著弓箭,呈扇形包圍著惶恐不安的百姓,那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相互攙扶著、保護著,似乎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人群本來哭喊成一片,但蒙古兵毫不留情的射殺了幾個男子,登時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便聽一個聲音,高聲對這些老百姓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若是恨,就恨城上見死不救的自己人吧,我們只想要回屬於我們的錢,拿到錢就放人,拿不到就殺人!」
話音一落,蒙古人便又開始殺人……他們存心要發泄這些天的怨氣與怒氣,總要把老百姓嚇得魂飛魄散、盡情戲弄夠了,才揮刀砍殺。
殺了之後還不罷休,還要取下頭顱來,用刀挑起來,踢來踢去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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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看到這一幕,沈默目眥欲裂,一拳捶在城磚上,登時鮮血崩流。邊上的邢玉趕緊道:「大人,您的手流血了。」說著便要上前為他包紮,卻被沈默粗暴的一把推開。
見向來溫潤如玉的沈大人如此暴怒,邢玉有些呆了,卻見沈默揮舞著那隻帶血的手道:「我的手破了點皮,你就緊張成這個樣子,外面的百姓被殘殺成這個樣子,你卻麻木不仁!!」沈默那張清秀的臉上,此刻怒氣勃發,猙獰可怕,他像頭獅子一樣在城頭爆發道:「就算你們忘了自己是大明的軍人,也忘了自己是男人嗎?!伸手往褲襠里摸摸,那個東西還在嗎?!」
第六零七章 偶爾迸發的血性
雪仍在下,雖然沒有前兩日那麼大,但依然讓人的視線有些模糊,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城下那飛濺的鮮血,便顯得無比刺目。
「是男人能看著自己的同胞被殺戮而無動於衷?」沈默出離憤怒的聲音,響徹宣府城頭道:「是男人能連點血性都沒有?!」這句話他其實憋了很久,本不想說、不想說,但今天忍無可忍,終於爆發出來。
眾官兵紛紛低下頭去,邢玉的臉漲得通紅,他堂堂二品將軍,何曾受過此等羞辱?聞言咬牙道:「請大人收回方才的話!」
「休想!」沈默扯下一截衣帶,胡亂包紮下傷口,對滿城人冷笑道:「我姓沈的雖是一介書生,卻更是個爺們,這就出城與那些狗韃子廝殺,哪怕血濺三尺,也要噴在韃子身上!」說著高喝一聲道:「三尺,備馬!」
三尺大聲道:「得令!」便飛快的跑下城去。
「大人,您是文官……」邢玉伸手向來阻攔,又被沈默一把拍開道:「武將不出頭。只有文官上了。」說完便轉身下了城。
城上的官兵面面相覷,都看到將軍大人的臉色如豬肝一般,邊上的副將小心翼翼的問道:「將軍,咱們怎麼辦?」
邢玉跺腳道:「媽了個逼的,人死屌朝天!」便也跟著下去了……他不得不下去,沈默是欽差大臣,皇帝的親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可賠不起。
一見將軍大人下去,副將趕緊招呼手下道:「快,親衛營跟上!」便呼啦啦全都下城去了……同樣道理,要是邢玉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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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已經先一步下樓,二十二名親衛已經整裝待發,看大人也要上馬,三尺拉住韁繩,小聲道:「大人,做做樣子就行了,何必呢?」
沈默哼一聲道:「我不把自己扔出去,他們能捨得出擊嗎?」
「刀槍無眼啊大人。」三尺急切勸道:「弟兄們去就行了,你在後面為我們壓陣既可……」邊上侍衛也小聲勸道:「是啊,大人,聽說蒙古人弓馬嫻熟,個個都能百步穿楊。」
沈默的嘴角掛起一絲詭異的微笑,低聲道:「天時地利人和,今天正是破敵的良機!」這時邢玉也下來了,眾人只好止住話頭。
邢玉陰著臉。朝沈默抱拳道:「末將出去便是,大人可以回去了吧。」
沈默不理會他,對城門官下令道:「開門!」
城門官看看邢將軍,邢玉無奈的點點頭,門閂便緩緩升起,絞盤也開始咯吱吱的旋轉。
沈默這才看邢玉一眼,緩緩道:「我說的南軍將領北調,並不是誑人的,朝廷對邊軍的戰鬥力失望透頂,準備南方的戰事稍緩,便將表現突出的將領調到九邊,擔任高級將領。」
邢玉的臉色更難看了……如果真如沈默所說,那他這個級別最高的總兵官,必然首當其衝。他的心情一下子起了變化,低低喝一聲道:「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