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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方向正確,總能走到終點?」輕聲重複一遍沈默的話,胡宗憲由衷地道:「拙言說的是至理啊。」說著朝兩人拱手道:「今日宗憲來時,仍然是稀里糊塗,與二位一番深談,卻是撥雲見日,信心十足了。」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過今日所議之事極為隱密,稍有泄露,必前功盡棄,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請二位務必保守秘密,誰也不要告訴。」
兩人都知道,他這是起了奇貨可居之心,想再去唬別人呢。但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便不放在心上,一齊笑道:「那是當然。」
胡宗憲又道:「那麼離間倭寇一事,就麻煩拙言兄弟了,需要什麼只管開口就是,本官一定全力支持。」
沈默知道,若是出了岔子,大家都跑不了,所以胡宗憲能不計較個人得失,毅然答應這個提議,這就已經殊為難得了。
他便點頭應下。
胡宗憲又看向徐渭道:「拙言是朝廷命官,我沒法請他入幕,但文長兄,總是要請你大家,到我府上幫幫忙,浙江的事情太難,我是一人技短啊。」
徐渭知道不能再推脫了,而且他確實看好胡宗憲的前途,希望借著這棵大樹,為浙江父老遮一片陰涼,便也點頭應下道:「過幾天,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自會去杭州尋你。」
「很好!」胡宗憲端起酒碗,豪爽道:「滄海橫流,正當男兒擊水,就讓我們三個一起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吧。」
不得不承認,他的語言極有煽動力,讓沈默和徐渭兩個毫不猶豫的滿飲一大碗……然後便頭暈目眩,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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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渭感到嗓子冒煙,從桌子上費力的抬起頭來,就見沈默也剛剛醒來,兩人一看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不由相視苦笑道:「酒量太差了。」
桌上擺著一張紙條,徐渭拿起來一看,是胡宗憲留下的,說自己公務繁忙,不能久候,只好在杭州恭候二位大駕。
徐渭揉著發脹的腦袋,苦笑道:「我這就算是上賊船了。」
沈默起身去燒水,回頭問道:「你怎麼看這個人?」
徐渭沉吟片刻,方輕聲道:「此人深接納、擅權變,無書生迂闊之弊。但此人不惜聲名,只求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大僚在士民中不會有好的印象。」說完又補充道:「但這種人,才有可能辦實事。」
沈默點頭表示贊同道:「確實,他心機太深,好用權術,實在不是良友。但有擔當,重實效,不具誹謗,深通軍務,正是抗倭統帥的不二人選。」
等著水燒開的視乎,徐渭突然一拍腦門,怪笑道:「兄弟,這裡有封信,是一位小姐托我轉交給你。」便從袖子裡摸出來一個淡粉色的信箋,遞給沈默道:「快打開觀摩觀摩吧。」
沈默卻眼皮都不抬道:「要看你就自己看,反正我是沒興趣。」
「這是你說的啊。」徐渭眉開眼笑道:「那我就鑑賞一下,咱們紹興才女的文采。」看沈默還不動容,氣得徐渭一咬牙,真真撕開那信封,從裡面拿出信紙,便大驚小怪道:「折成方勝形啦。」
這時候水開了,沈默徑直起身去提壺倒水,洗臉漱口,就聽徐渭在邊上怪叫道:「我可真念了。」見他依舊沒有反應,徐渭便大聲念道:「天上明月,陰晴圓缺人難全。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偏那紅絲剪不斷,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嚴冬,春叢認取雙棲蝶。」
讀完了,徐渭熱淚盈眶道:「多麼好的姑娘啊……我怎麼就碰不上呢?」
沈默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他洗完臉,擦乾淨道:「那你就去找她吧。」說著拿起自己的大氅暖帽便往外走,走到門口時,他才回頭道:「告訴那寫信的,既然今生無份,就不要再枉費多情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徐渭撓撓頭,罵一聲道:「真搞不懂。」但那邊呂小姐還等著回信呢,他只好提筆寫個字條道:「伊欲將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茅坑。」送回去給那呂小姐,讓她不要再白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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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回到家裡,沈京正在等著,對他說老爹有請。
沈默便去後堂脫去帶著酒氣的袍子,換一身乾淨衣裳,跟著沈京上了車。
在車上他也不問沈老爺的事,而是關心起沈京的學業來:「國子監的恩貢的辦下了麼?」
「一千兩銀子年前就交了。」沈京有些氣惱道:「可提學大人偏偏拿喬,下個告示說,鑑於往年解送貢生質量不高,有礙浙江的文聲,所以一應選拔恩貢生,都得先去杭州集中授課半年,考試通過方可成行。」
沈默笑道:「能學點東西總是好的。」
「恐怕毛都學不著。」沈京憤憤道:「這不是第一次了,有前輩告訴說,這不過是提學大人斂財的手段罷了。」
「怎麼說?」
「他們說,每當開課的時候,提學大人便會來訓話,講一段論語。」沈京便搖頭晃腦作學究狀道:「十五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一上來就是死要錢。」
第二一四章 癥結所在
「我聽著挺好啊。」沈默笑道:「怎麼個死要錢了?」
「這裡面是有隱語的。」沈京沒好氣道:「實際上是一份價目表。」
「怎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