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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恰相反,他們對他十分客氣,逢年過節還要送禮上貢,絲毫不敢怠慢。」沈京一臉感慨道:「因為他幾乎壟斷了跟日本的全部貿易,尤其是西洋火槍,那是諸侯們的最愛。」

    沈默頷首,對胡宗憲道:「看來我們原先的推斷沒錯。」

    「是啊,現在一個徐海就把我弄得焦頭爛額,」胡宗憲皺眉道:「萬不能再跟此人發生衝突了。」說著對沈京道:「你繼續說。」

    「後來在松浦家主的引導下,我們見到了王直的義子毛海峰,又在他的帶領下,輾轉見到了王直。此人四十多歲,身材不高,但面相十分忠厚,不過起初表現的並不友善,因為他聽下面人說,全家人都被我們殺光了,所以也要殺掉我們。」雖然他是用輕鬆的語氣在回憶,沈默還是能體會到當時的生死一線,又聽沈京道:「當我們拿出他兒子的親筆信時,他的態度徹底轉變了,他十分高興,說自己其實早就是朝廷的人,之所以遠避海外,都是因為朱紈、王忬等人的迫害,其實他心裡無時無刻不想著回歸,並且願意幫助朝廷平定倭亂。」

    沈默萬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轉折,問胡宗憲道:「王直什麼時候成了朝廷的人?」

    胡宗憲面色尷尬道:「經我查證問詢,似乎是有一些聯繫。」便將這段瓜葛講給沈默聽,原來當初朱紈在福建鐵腕禁海,雖然最終失敗,但對倭寇的打擊也很沉重……當時福建主要有兩支大的倭寇勢力,一支是閩人李光頭的隊伍,另一支是徽人許棟的,王直當時便是許棟的二當家。

    但經過朱紈的清剿,李光頭和許棟伏法,王直收其餘眾,北上浙江。與他同期在浙海一帶活動的還有陳思盼、鄧文俊、王丹、盧七等海商集團。這些人的實力十分強大,連官軍都不放在眼裡,並不是遭到重創的王直一伙人可以匹敵。

    為了避免被同行吃掉,王直便設法與海道、衛所官員接近,幫助他們剿除某些倭寇。以換取他們的好感和支持,利用官府的力量,王直吃掉了很多同行,漸漸壯大起來,並多方活動,希望可以合法『互市』,與內地正常貿易。

    但江浙官員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他們只是想利用他抵擋倭寇,並沒有開放海禁,與他互市的打算,便以『拿賊投獻始容互市』為條件,哄騙王直捕殺海商倭寇,王直與官軍配合,竟然真將陳思盼等人相繼剿滅降服……

    某天早晨,浙江的官員們才猛然發現,王直已經確立起了海上壟斷的地位,入海通番的船隻都只有插王直的『五峰』旗號方敢在海上行駛。但因此經過幕後交易,和在台前較出色的配合,再加上王直向來出手大方,將官府上下打點的十分滿意,浙江海防官員,便私下允許王直與內地進行貿易,這樣就可以互利互惠了。

    在那段歲月里,王直竟成了寧波官府的坐上客,因為他強大的實力和豪爽的為人,寧波海防官員對之更為倚重,視為股肱,雙方相處的十分得宜。

    但這段黃金歲月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因為王直的『靠山』充其量不過是些徇私的地方官,人品如何暫且不論,主要是他們無法影響中央的方針決策,當督撫一換,一切重回冰點。

    嘉靖三十一年,山東巡撫王忬改任浙江巡撫兼福、興、漳、泉道,提督軍務,他對沿海官員與王直這樣的海盜苟且十分憎惡,啟用因朱紈案下獄的盧鏜、湯克寬等人,以及駐守廣東瓊州的右參將俞大酋。

    但王直還沉浸在官商勾結的幸福中,他天真的以為,浙江的海道官員會永遠把他當作維持海面秩序的助手。一時麻痹大意,沒有察覺到當局這一明顯的意圖,結果被王忬以大軍誘殲,損失慘重,己身也險些不保。

    王忬的行動使他的幻想徹底破滅,王直感嘆云:『此皆赤心報效,諸司俱許錄功申奏,何反誣引罪逆及於一家?』可見誰也有天真爛漫的時候……由於在大陸沿海無法活動,他便只得到異域日本開拓據點了。

    因為當時日本戰亂,物資匱乏,他這樣壟斷性的大海商,受到了日本人的禮遇。於是王直在日本結交了很多權貴大賈,因為他講義氣,重信用,慷慨好施,又讀過書,不似一般的海商那樣粗鄙……在日本人眼中,那簡直就是儒雅的長者,因而廣泛博得日本人的信任和推崇。

    藉助天時地利人和,王直的勢力蓬勃發展,很快就恢復了元氣,並實現了質的飛躍,已經成為了海上最強大的力量,無需看任何人的臉色。

    ※※※※

    「這就是我了解的全部情況,所以王直那樣說,也不是完全胡謅。」胡宗憲訴說完畢,端起茶盞喝一口,對沈京道:「你接著講吧。」

    沈京撓撓頭道:「講到哪了……哦,對,別的不說,王老闆確實很夠意思,不但管吃管住,還帶著我們週遊日本全國,」說著咋舌連連道:「說了可能都不信,各地諸侯聽說『五峰船主』出訪,紛紛列隊熱烈歡迎,好吃好玩好伺候,比對待他們那個什麼……將軍都熱情。」即使到現在,沈京還是覺著不可思議,嘿嘿笑道:「說句不著調的,我都佩服死那老先生了,瞧人家怎麼混的……」

    沈默咳嗽一聲,提醒越說越不著調的沈京道:「後來呢?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正事辦得如何?」

    沈京這才訕訕打住道:「我們也著急啊,但王直只是讓我們吃喝玩樂,遲遲不肯給我們答覆,只說自己瑣事太多,需要要料理妥當再說。就這樣拖了半年多,大概到去年二月份,他才突然對我們說,可以跟我們回來了。」咽口吐沫接著道:「當時他帶著義子毛海峰,跟我們同在一艘福船上。誰知起航之前,他突然強拉著官階最高的陳千戶跳上了岸,對我們說自己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沒有料理,所以讓毛海峰先作為全權代表,來大陸跟我們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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