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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於動腦的倭寇首領道:「確實要加快步伐了。不然天黑下來路就不好走。」
長子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伸出大拇哥表揚一下,口中用土話大叫道:「我叫姚長子,是會稽縣裡三仁商號的東家,若是有人聽到幫著跟我爹說一聲……他兒子沒給他丟臉。」
風兒將他地聲音吹入蘆葦盪,千萬株蘆葦一齊點頭,發出颯颯的聲音,仿佛在齊聲答應這位紹興好兒郎。
說完這一句,姚長子再無遺憾,昂首闊步的往橋上走去……其實那蘆葦盪中真的潛伏著吳成器和數百鄉勇。他們每個人都將那句話牢牢刻在心裡。不敢忘記這位姚壯士的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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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灘涂不久,倭寇們便看到一片片沒有墓碑的小墳包。墳包上插著白幡紙串,地上灑落著無數紙錢黃紙。尤為鬼蜮的是,許多墳包前還擺著些或新或舊的搖籃玩具,讓這些殺人如麻地屠夫不寒而慄。
望著身周鬼氣森森的墓地,倭寇首領的好心情蕩然無存,一腳踹在長子的腚上,把他踢了個狗啃泥。首領破口大罵道:「他媽的,你怎麼引路的?」他雖然是文盲但絕不是傻瓜,自然察覺出長子把他們引偏了。
長子趴在地上,用餘光往後看,發現那橋還紋絲不動,知道己方沒料到倭寇如此警覺,肯定還想等他們再進一進。便掙扎著起身,拼命給倭寇首領磕頭,口中嗚嗚含混道:「幾銀,幾銀……」
「幾銀……近?」倭寇首領地聯想能力果然厲害,如果讀書的話,肯定不會被截搭題難住。他又一次理解了長子的胡話,放過他道:「若是再走三里見不到村莊,你就死啦死啦地!」
長子點頭哈腰的起來,跌跌撞撞在前面引路,總是他的心裡已是怒火滔天,面上卻依舊掛著謙卑的笑容……他雖然不是王學門人,也不懂什麼知行合一,卻要比天下的王學門人,更像他們的祖師爺——因為他與陽明公一樣,都懷有一顆赤子之心,且用實際行動來詮釋自己的心。
赤子之心與知行合一,一點也不玄妙,一點也不高深,普普通通,就在每個人的身邊。只要認定了這樣做是對地,是必須去做地,那就堅定不移的去做,不管前路多危險,不管過程多屈辱,也絕不不動搖,直到做成為止。這才是真正地陽明心學。
那些整日坐而清談的士大夫,永遠不會去遭這份罪。受這份氣,承受這種苦難,所以他們就永遠只是一群拿心學做幌子,整日誇誇其談的廢物……不,是垃圾。平白給陽明公抹了黑,讓世人誤解了心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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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路轉瞬即過,當長子帶著倭寇走到化人灘地北頭時。便只見到一道斷橋耷拉在灘涂上,被湍急的水流沖的上下起伏。與對面的河岸徹底失去了聯繫。
雖然天上有火燒雲,映照得河面和人臉紅彤彤,但首領大人的臉卻黑得發烏,他咬牙切齒的吩咐道:「回去看看來路。」便有個跑得快的倭寇,拔腿就往南跑。
灘涂上地氣氛壓抑極了,眾倭寇大氣不敢喘一下,只聽著首領大人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他地手緊緊握著刀柄。如毒蛇般盯著那大個子嚮導,雖然原本十分欣賞這小子,但接連發生的怪事,讓他不由疑竇叢生,殺意便起……只等那邊傳來消息,一旦退路也被截斷,便要將其剁成肉泥!以泄心頭之恨!
其實還是愛才之心在作祟,如果換一個普通的貨色在面前。他早一刀砍了了事,既不會如此慎重,也不會預備將其剁成肉泥。
長子一臉忐忑的站在那裡,雙腿都開始微微發抖……這次不是裝得,而是他的真實反映。一旦完成了使命,腦子裡不再想著如何騙過倭寇。將其引到何處後,對將遭到的虐殺的恐懼便占據心頭,讓他四肢逐漸麻木,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感覺心臟都快要掏出胸腔了。
他其實想說幾句豪言壯語,或者如沈默那般,淡淡道:『哈哈,一群笨蛋,徹底上當了吧?』但內心地恐懼無邊無際,壓住了他的喉嚨。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遠處微微晃動的蘆葦從。仿佛在無聲嘲笑他的不英雄一般。『真像潮生在笑啊,一樣的含蓄。一樣的傲氣。』他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心說:『下輩子當條混吃等死的狗,也不生在這亂世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那個『跑得快』快速跑回來了,一邊喘息一邊道:「龍,龍頭,斷了……」
沒心情計較他說的晦氣,首領衝過去,一把揪起瘦猴似地跑得快,噴他一臉吐沫道:「那座橋也斷了嗎?」
『跑得快』被他掐住喉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使勁點頭。
「媽的!我剁了你餵狗!」首領一把抽出佩刀,翻身朝長子大步走去。
長子緊緊閉上眼睛,渾身緊緊碎成一團,祈求滿天神佛,能讓他第一下就死掉。
誰知沒等到加身的刀刃,卻等到一陣『瓦大喜瓦』的蛤蟆語,他勉強睜眼一看,原來是那個什麼門板還是板門,老六還是老七的,攔住了倭寇頭子,正在一邊給首領磕頭,一邊嗚嗚哭著說他的蛤蟆語。
頭領顯然是能聽懂蛤蟆語地,面色陰晴變換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濁氣,將兵刃狠狠擲於地上,回頭不再看了。
還沒來得及慶幸躲過一劫,長子便見那小個子真倭,一邊流淚一邊朝自己走來。
『我沒欺負你啊?』長子正奇怪呢,便被那板門六郎一腳踢倒在地,拎著脖子就往灘涂邊上走……別看這小鬼子個子小,但身上的怪力卻著實驚人,長子這麼大的個子,依然身不由己的被他拖到了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