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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沈鴻昌額頭見汗。
沈默趁勢逼迫道:「你也不是講不出來,你是不敢講!因為你自己都害怕了,我說的對嗎?」雙眼如利劍一般,盯得沈鴻昌動都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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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似是而非的逼問,給了當事人極大的壓力,在沈鴻昌聽來,分明是對方已經摸清了自己全部底細,後背一片汗水道:「大人明鑑,小人只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商人,從不缺斤短兩,也不坑蒙拐騙,承受不起您的責難啊。」
「事到臨頭,你還想抵賴?」沈默冷笑一聲道:「其實本官已經知道你所賣餅券,已經遠遠超出生產能力,現在就可以用欺詐罪查封你的店鋪,三木之下什麼都能問出來!」
沈鴻昌如遭雷擊,不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沈默憐憫的望著他,放緩語氣道:「之所以不這樣做,是看在你往昔修橋鋪路的善舉,不願將你逼上絕路罷了。」
他上午翻閱卷宗時,無意中發現近十年新增橋樑道路的出資人中,赫然有沈鴻昌的名字,此事說出來,效果是必殺性的!
沈鴻昌一聽,大人連這事兒都知道了,那肯定是把自己摸了個底兒掉,那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不由涕淚俱下的叩首連連道:「請大人饒命,求大人救命,請大人饒命,求大人救命……」
沈默見詐唬奏效,也不再耍厲害了,輕聲道:「起來說話。」
沈鴻昌如聞仙音,用袖子擦擦鼻涕和淚水,站起身來,滿臉哀求的望著府尊大人。
「你把你製作餅券的動機和過程從實招來,」沈默讓他坐下道:「讓本官看看有沒有一線生機。」
沈鴻昌雖然無比精明,但面對著反手之間就可以將自己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府尊大人,還是沒有一點反抗能力……這與智慧無關,純屬地位懸殊造成的。
深吸口氣,整理一下紛亂的思路,他將自己賣餅券的經歷,向大人細細道來:
萬福記酥餅店,可以追溯到大明未建立的年代,已經有一百八十多年歷史了,因為用料考究,製法獨到,從開業伊始,就深受蘇州人的歡迎,如今已經成為老百姓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傳到沈鴻昌這一代時,萬福記的名聲已經不限於蘇州城了,連揚州、應天、松江都有人慕名而來。按說遠近聞名是好事兒,可每天店門口都排起望不到尾的長隊,店裡開足馬力生產仍是供不應求。
不僅如此,還經常有官府和大戶插隊下大訂單,一單就足夠萬福記忙上幾天的,門面生意自然就照顧不了了。有錢有勢的大佬當然得罪不起,但是散客也是不能隨意怠慢的。為了不讓散客空跑一趟……當然也是為了多賺點錢,沈鴻昌情急之下,在收取散客的定金之後打下了白條,允諾在某日以後一定交貨。
「戰戰兢兢等了一個月,唯恐砸了這百年老店的招牌和口碑。」沈鴻昌講述道:「我卻驚訝地發現,情況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糟糕,每天拿著白條來提酥餅的客人寥寥可數,門面賣出去的酥餅也不比以前多出多少,但每天回籠的銅錢卻多出來不少。」
第三八四章
府衙籤押房內,茶水已冷,談話仍在繼續。
「這是為什麼呢?」雖然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但沈默還是希望聽聽當事人是怎麼說的。
沈鴻昌擦擦額頭的汗珠道:「我也覺著奇怪,便留心觀察、多方打聽,才知道有很多人買這個餅,並不是自己吃的,而是作為饋贈親朋的禮品。而且收禮的人,也不見得會自己吃,因為誰都有個人情事事,想要送禮還是首選萬福記。」說著有些自豪道:「我們萬福記的酥餅,包裝精美、用料考究,作法獨到,蘇州人都是認可的。」
沈默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便聽沈鴻昌道:「所以買的人不吃,收禮的也不吃,甚至可以這麼一家家永遠傳下去……但問題是,酥餅存放時間長了就會長毛變味,沒法再送人了。」說著笑笑道:「再者,拎著偌大的餅盒到別人家裡,既不方便又惹眼。」
聽他這麼說,沈默不由看一眼桌上的餅盒,引得沈鴻昌一陣緊張道:「這是小人自家出產,孝敬大人當然是不惹眼的。」
沈默笑笑沒有答話,而是道:「於是,好多人就買了這種白條專門送人,反正誰想吃酥餅了,就可以去你家兌換,若是想繼續就不兌換,這樣就不怕腐爛變質,對嗎?」
沈鴻昌真心欽佩道:「大人真厲害。」
沈默淡淡一笑,搖頭道:「後來呢?」
沈鴻昌深吸口氣,小聲道:「後來,我就暗自琢磨著,做一盒酥餅要用油用面,還得搭上人工,一天也出不了幾百盒。但這種白條卻可以不用投入,就憑空坐地收錢,豈不是無本萬利?」
沈默微微皺眉,抿住嘴沒有責備他,聽沈鴻昌接著道:「所以我就開始印製蓋有我私章的餅券,在門面叫賣起來。賣餅券的好處確實很誘人……一來,酥餅還沒有出爐,就可以提前收帳,我不用再像以前為討要賒帳而愁破頭了。二來,賣餅券的錢還可以用來做其他生意,還不用付利錢,就等於別人白把錢借給我使。還有就是,顧客手中的餅券總會有部分遺失或毀損,這些沒法兌換的酥餅就被白賺了。」
「所以那些布莊、肉鋪、米店的老闆看著都眼紅了,一窩蜂地跟著模仿,賣起了布券、肉券、米券?」沈默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