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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剛剛見過的!』徐海的心沉到谷底,汗珠子便冒出額頭,他卻不知道,都是自己的好妻弟在裡面搗的鬼……何心隱早將他們幾個的詳細特徵描繪下來,沈默都快要把那幾頁紙給翻爛了。
「他見你要幹什麼?」徐海強抑住怒氣問道。
「倒也沒說什麼,」沈默笑道:「但我知道他的心思,無非就是想留條後路吧,倒不是要背叛明山兄。」
徐海深吸幾口氣,竟又恢復了平靜,面色陰沉似水的盯著沈默道:「大人跟我說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是那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沈默淡淡一笑道:「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與明山兄酒逢知己,惺惺相惜,所以才冒昧提醒一句,您只要心裡有數、提防著一些即可,也不要傷了兄弟感情。」
對於沈默這話,徐海心裡是不大信的……雖然跟葉麻齟齬頗深,但兩人十幾年的老兄弟,不大可能就這樣說變就變了。便冷淡笑笑道:「我知道了,多謝大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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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沈默這麼一攪合,熱絡的氣氛不復存在,酒逢知己千杯少,就變成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徐海坐不住了,拱手道:「這酒也喝了,話也帶到了,天色也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各自回去了,不然晚上都要露營了。」
沈默點頭道:「然也,」便起身笑道:「我說的事情,明山兄慎重考慮考慮,如果覺著可以,便派個人去說一聲,要是不行,咱們還是朋友嘛,日後還有一起發財的機會。」
「好說好說。」若是王直那種純粹的商人,定然會坐下跟沈默重新親熱起來,但徐海底子裡是個武夫,一時態度還轉不過彎來,敷衍道:「我儘快考慮考慮。」便讓人支起船板,把沈默半趕半送回他的船上,然後便操著小船,消失在青紗帳中。
望著徐海離去的地方,鐵柱小聲道:「大人是不是有些過火了。」
「沒有,外焦里嫩,火候剛剛好。」沈默把摺扇刷得打開,意態悠閒的笑道:「你覺著哪裡不好了?」
「起先是很完美,我看那徐明山都已經心動了,」鐵柱道:「可大人後來扯到他媳婦身上,還硬往葉麻那邊靠,這個不大容易讓他相信吧?」說著有些心虛道:「我不懂亂說的。」
「呵呵……你確實是不懂啊。」沈默給他扇扇風道:「你以為徐海跟你一樣四肢發達,就也如你一般頭腦簡單嗎?」
「呃……」鐵柱十分無奈。
「徐海是什麼人?」沈默輕聲道:「那是縱橫四海的一代梟雄,不知見過多少陰謀背叛。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人,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相信,怎麼可能讓我幾句話就擺平了呢?」
「那大人還跟他費什麼口舌?」
「因為從不相信別人,既是他能弱肉強食、發展壯大的優點,也是他致命的缺點。」沈默冷笑一聲道:「你看這吧,擊敗他的不是我,也不是別人,就是他內心中的多疑多慮!」
第四七三章 撤軍
卻說徐海和徐洪匯合,往大營回去。
「哥,那個沈默到底可信不?」徐洪問道。
「管他可信不可信,」徐海道:「他們是官,我們是匪,那是尿不到一個壺裡的。」
「那你還來見他?」徐洪的問題直指徐海心裡的矛盾,讓他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徐海當然不能實話實說——你哥我也糾結著呢。
其實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大概從他知道妻子懷孕後,徐海就一直處在一種自相矛盾的心態中。一方面,他也覺著應該好好考慮下未來,看看有沒有金盆洗手的機會;另一方面,過往的經歷又提醒他,此舉的危險係數無異於與虎謀皮,弄不好就得連命一塊賠進去。
回到大營時,天已經擦黑了,何心隱早已經在那等著,坐下就有熱乎乎的飯菜吃,讓徐海深深感覺,世上還是親人好。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何心隱問道:「今天談的怎麼樣?」
「不怎麼樣,」徐海一邊大口喝湯,一邊道:「誠意一般。似乎想挑撥我和葉麻他們的關係,沒什麼新意。」
徐洪坐在下首,一邊扒飯道:「就是,也不看看我大哥是什麼人,能上他的當?」
誰知徐海卻緩緩道:「老二,吃完飯帶人去葉麻那邊看看,他和那個什麼辛五郎,有沒有什麼不尋常。」說著擱下碗,沉聲道:「還是去看看踏實……你去把葉麻請過來,我跟他好好談談。」
「跟那個老混蛋有什麼好談的?」徐洪不樂意道。
「我要問問他,到底怎麼打算的?」徐海道:「要是想散夥就早點說,省得讓老子整天倒腸子。」
「那成,我去問問他。」徐洪點點頭,應了下來。
第二天早晨,徐洪到了上海城外,卻見城門緊閉,一片戒備森嚴。
「奶奶的,有我們在前面擋著,他們瞎緊張什麼?」徐洪低罵一聲,放開嗓子道:「開門!我是徐洪!」
「當家的,徐洪來了。」守城小校很快將消息傳遞到葉麻盤踞的縣衙中,一夜沒睡的葉麻嘶聲道:「你問他什麼事兒,若是有事就傳個話,沒事的話就回吧,這裡不歡迎他們。」自從弟弟帶回來,徐海去與沈默會晤的消息,他便陷入了驚懼之中。深恐徐海拿自己的人頭,當作他贖罪的本錢……如果不是陸績攔著,他昨兒晚上就離開上海城,找船回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