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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府的金雞湖畔,此時熱鬧無比,喧雜無比,銅鼓之聲,呼喊之聲,叫賣之聲,充斥於耳,卻也讓人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蘇州老百姓的生氣勃勃!
如果說岸上是老百姓的遊樂場,那瑤台後的金雞湖,便是有錢人的逍遙所。只見平素寧靜清澈的湖面上遊船畫舫,其多如雲,一看就都是些有錢有地位的主。看熱鬧自然少不了他們,卻又不願跟老百姓擠一身臭汗,也存了顯擺之心,便或是乘著自己的船,或是租一艘體面的遊船,攜家帶口,呼朋喚友,在初升的一輪圓月下,一邊歡度中秋,一邊等著大會開始,其享受自然不是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所能體會。
商家自然不會放過這些有錢的主,他們乘著輕舟,載著時鮮水果、精緻點心,鮮花美酒,在遊船間叫賣『湖上土宜』。若看到有不是帶自己老婆來的,還會拿出珠翠冠梳、銷金彩段、犀鈿漆窯玩器等貴重物品推銷,因為那些財主們,為博美人一笑,也為炫耀實力,往往會不問價錢,出手闊綽。
也有那教水族飛禽、玩水傀儡、鬻道術戲法的『趕趁人』,一邊在小船上炫著技,一邊等著有財主把他們叫上去演一出。
當然更少不了千嬌百媚、盛裝炫賣,予取予求的歌妓舞鬟,她們還有個美名謂為『水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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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全民狂歡雖然熱鬧,顯然卻只是前奏,因為大會到現在還沒開始,名妓一個都沒露面呢!
所以人們一邊各自找著各自的樂子,一面還分心關注遠處的湖心……隱約能看到湖心處,似乎有些影影綽綽的花船,與岸上湖邊的燈火通明相反,那些花船都沒有亮燈,只是在每艘船的桅杆上都掛著兩個超大的燈籠,燈籠上題著青樓的名字,和某個姑娘的花名。那些競選花魁的姑娘,便在有著自己名字的船上,只見其名不見其人,平添幾分神秘。
岸上的觀眾瞪大了眼睛,指指點點,分辨著一個個燈籠,以此確認參加大會的姑娘,每認出一個,便高聲叫出她的名字,什麼『柳含煙』、『小翠仙』、『芸仙兒』、『綠柳青』,之類的呼聲最高,毫無疑問,她們都是花魁的熱門人選,也不知長得怎麼樣,是否能技壓群芳。
這些花船上之所以遲遲不靠近,不是為了擺譜,而是在等待那些擺譜的貴賓……
大概到了戌時初,從南岸駛來一艘艘畫舫,在眾目睽睽之下,停靠在瑤台邊上。待船挺穩,各家青樓派出的侍者,趕緊接著踏板,將一位位貴賓扶將下來。
這些手持著大紅請柬的貴賓,主要由四種人組成,其一是蘇州本地的大戶,如彭璽、潘庹之流;其二是本地的富商,如沈鴻昌、古潤東之流,這些是賓客也是往常頭金花的主要力量。不過今年他們的風頭,註定要被第三股力量搶去,那就是雲集蘇州城的各省客商,他們攜帶重金從各地趕來……當然不是為了參加花魁大會……已經在蘇州城待了兩三個月,讓蘇州人見識了什麼叫揮金如土、出手豪闊。
用一組數據可以直觀說明,在五月份,蘇州的一般服務業,如酒樓客棧茶館之類,納稅總額是白銀兩千兩;意外服務業如賭場青樓,納稅總額是白銀七千八百兩,加起來還不過萬;但從五月底,各地客商湧入蘇州城,這兩個數字便開始直線上升,六月份的一般服務業納稅額,達到五千兩,意外服務業達到一萬兩千兩;七月份前者八千兩,後者兩萬二千兩,比起五月整整翻了三番。
而在八月份,受市舶司開市日期最終確定的刺激,消費高潮更是空前,據課稅司估計,本月僅意外服務業,最低也能徵收到四萬兩,以後也應該會穩定在每月三萬五千兩的平台上。
如此耀眼的數字,八成要拜那些湧入蘇州的富商所賜,所以人們都在期待著,想看看今天送出的金花,能不能打破歷史最高紀錄。
但這些揮金如土的富豪,也不是今日最尊貴的客人,他們下船之後,同樣與前兩幫人一道,簇擁在一艘三層樓船前,畢恭畢敬的迎候那船上下來的府尊大人,及其僚屬——身為蘇州府的最高長官,有出席各種大型民間活動的義務,當然沈默也很願意履行這項義務。
他的屬下也有同樣的想法,不僅蘇州城的大小官員,就連吳江、常熟、太倉這些下屬州縣的縣令,也紛紛慕名而來,一睹蘇州花魁大會的盛況……當然他們會說,我們是前來參加市舶司開幕儀式的,至於為什麼要提前五六天就來,八成都會說,怕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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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便裝,俊逸非凡的府尊大人一出現,便引得眾人齊刷刷行禮道:「供應府尊……」這聲音又驚動了越來越多的人,紛紛從遠處向沈默行注目禮,甚至連樂曲、嘈雜之聲都戛然而止。
一出場便能讓熱鬧的場景變得靜悄悄,沈默不知道是該自豪,還是自嘲,只好輕咳一聲,笑道:「諸位快快免禮,今日萬民同樂,無分尊卑,以免壞了這大好的氣氛。」
眾人自是一片稱頌,簇擁著府尊大人往前台貴賓席去了……雖然沈默上任才半年多,卻經過了一系列嚴峻的考驗,每一次他都能令人嘆服的克服,也在人們心中,樹立了很高的威信。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對沈默心悅誠服,在一艘不起眼的畫舫中,便有一雙嫉恨的眼睛,毒蛇般的盯著他的背影。那是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他坐在一具木輪椅上,一面怨毒的望著沈默,一面冷笑連連道:「看到了麼,多少人奉承他呀?恐怕就是他放一個屁,也還威行千里。那些奉承他的,還要把這個屁頂在頭上,當道救命符籙,捧在鼻邊,只當外國的返魂香。吸在口裡,還要咬唇咂舌,嚼出滋味。定要把這個屁自己接得個十分滿足,還恐怕人偷接了去……」雖然聽著像是嘲諷,其中卻有掩不住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