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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仰望著解元郎,只見他垂手而立,神態間雖有疲憊,卻依然目光炯炯,很裝很假的說一句道:「詩詞對聯不過是娛情娛性的小道,且不可沉迷其中,耽誤了制藝正道。」
羅萬化恍然大悟,淚流滿面的向沈默行大禮道:「謝先生搭救,不然萬化非要墜入旁門左道,不得超生了。」
其餘的一眾士子也跟著行禮道:「謝解元教誨!我等沒齒不忘。」
沈默哈哈大笑一聲,頭也不回道:「都散了吧,我還要去下聘禮呢。」
下聘的隊伍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趕緊吹吹打打演奏起來,跟著沈默向殷家行去。
眾人卻沒有再跟的了,因為還有更有意義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搶購解元郎所書的一百份真跡,這個肯定是可以做傳家寶的,掛在書房裡肯定文氣高照,眼明心亮,咱不盼著出解元狀元啥的,就是能出個舉人,也是蠻好的嘛。
當然還有那七支生花妙筆……這個就更不得了了,解元公用來『斗酒破百聯』的,用這筆寫出來的文章,肯定是帶著仙氣的,為了能讓兒子不再寫那種狗屁文章,花多少錢買下來都值。
但問題是,那一百個秀才不願意賣對聯,逼急了就說:『只賣上聯,愛賣不賣。』
「儂個小促頭,要你的破紙片片做什麼?擦屁股都嫌劃破腚呢。」人們紛紛罵道。
至於那七支毛筆,更是早已不見蹤影,不知被哪個先知先覺的,先一步藏起來了。
人們便在大街上吵成一片,亂成了一鍋粥。已經偷偷溜走的羅萬化,不禁得意地笑了……他是收穫最豐的,懷裡揣著一支筆,還有沈默的那方書生巾。
回到家裡羅萬化便將所有詩詞雜書都收起來,頭懸樑錐刺股,刻苦攻讀了十年,最終學有所成,後來在隆慶元年的恩科也中了解元,當然這是後話。
第二六六章 半醒半醉過大禮
下聘的隊伍吹吹打打,跟著沈默往前走,但見他不走大道,專揀小路,似乎還帶著大夥越走越遠。
跟在後面的沈安和鐵柱急壞了,心說再磨蹭下去可就完了。便要壯著膽子出聲提醒,沈默卻突然站住道:「該往左還是右?」此時眾人走在一條悠長的小巷裡,放眼望去,兩側別無岔口。
聽到如此靈異的問話,緊跟在後面的鐵柱和沈安面面相覷,小聲道:「大人,前面只有一條道。」
「胡說,」沈默歪著頭道:「我明明看著就是兩條。」說著伸手指指前面的胡同道:「左面一條,」再指指同一個地方道:「右面還有一條。」
兩人有點明白了,沈安探過身子一看,果然見少爺兩眼發直,還一直在無意識的咂嘴,便很肯定的回頭道:「喝醉了。」話音未落,就看到少爺雙膝一軟,若不是鐵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解元郎便要一頭栽倒在地了。
喇叭聲戛然而止,下聘隊伍亂成一片,那些大嫂子們著急尖叫道:「這可怎麼辦啊?醉成這樣還怎麼去丈人家啊?!」
鐵柱一瞪眼,沉聲道:「都別聒噪!」眾人登時被這個凶神惡煞的黑大漢嚇住,不敢再出聲。又聽沈安著急道:「誰有解酒的法子?」
鐵柱搖頭道:「大人酒量奇差,方才又過量飲酒,就是用多倍的醒酒丹,沒有一個時辰也沒法解酒。」說著看看天色馬上正午,眉頭緊鎖道:「方才耽擱時間太長,現在來不及了。」便很廢話的總結道:「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才行。」
一陣冥思之後,還是沈安腦子靈,先想出了法子,便對鐵柱如此這般一番解說,鐵柱聽了咬牙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便命手下趕緊去準備,又喚過吹手及一應接親人從,都吩咐了說話,不許漏泄風聲,眾人誰敢不依?當然也沒忘了給大人,服下數枚傳說中的醒酒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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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親又叫過大禮,一地一俗,多有不同,比如說江南這邊,便不興女婿親自上門下聘,一般都是男方的長輩代為文定,按殷家的意思,也是照此為例,省得讓沈默麻煩一趟。
但沈賀不答應,他堅持要讓兒子親去,這當然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解元兒了,而是因為年前與呂家那一出,當時呂縣令為選中了乘龍快婿,到處夸揚,非要讓沈默親自上門下聘。雖然最後弄巧成拙,反倒成全了沈家和殷家,但是沈老爹還是覺著虧欠了殷家的。
在憨實的沈賀看來,既然當初答應了呂家的要求,那麼就算殷家不提出來,他也得給與同等待遇,不然就顯得太不重視人家了,所以發話讓兒子親自下聘。
對於親家如此厚待,殷老爺雖然口上說『太客氣了』,但心裡實則樂開了花,準備大開筵宴,遍請遠近親鄰吃喜酒,好好顯擺一下自己的能耐……找個解元郎當女婿,試問天下有幾人能做到?
到了定親這天,族譜上有名的,三代里有親的,生意上有往來的,以及方圓二里內的街坊咸來觀禮。人頭攢動,挨肩並足,如看廟會一般熱鬧。
從上午等到中午,卻遲遲不見來下聘的隊伍前來,但大夥的興致一點沒衰減……因為『解元郎斗酒破百聯』的事跡,已經傳了過來,經過傳話人的渲染誇張,沈默持酒揮毫的丰姿,現在可與李白曹孟德相提並論,人們興致勃勃的議論著解元郎的文采,書法甚至是星座,不由更熱烈的期盼著這位文魁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