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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樣,吃一碗婆娘煮的雞蛋麵條,將寶劍掛在腰間,再穿上厚厚的棉大氅,說一聲:「我去也!」便往外面走去。
冬天他都不騎馬,而是步行上下班。一來騎在馬上身子不活動,就要凍僵了,二來他喜歡在大街小巷上轉悠一會兒,東瞅瞅西看看才去當差,家裡人都習以為常了,只以為他這是人到中年的怪癖,也就由他去了。
今天他又轉到了城隍廟後的一條胡同中,目光不經意的在兩邊牆上巡梭,眼看就要出去巷子了,他突然站住了,深深的看那左邊牆上的一組圖案一眼,然後便快步離去了。
身後的牆上,赫然畫著一串小兒塗鴉似的符號,一共五個,依次是月亮、小鳥、太陽、狗和人臉。
往北城門去的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這五個圖案,別人跟他打招呼都沒聽見;回到值房中,丘千戶關上門,趕緊將記在心裡的五個圖案畫下來,然後從懷中掏出個巴掌大小的小冊子,一個個的比對起來。
『二、哦不,是二十一』丘千戶心中暗暗道:『太陽是北、狗是戌時,張著嘴的人,是開門的意思。』便默念道:「二十一,北、戌時開門……臘月二十一,戌時,開北城門!」
他終於稍稍鬆口氣,朝著西北方向跪下,恭敬的磕三個頭,低聲道:「師傅,徒兒明白您老的意思了,您請放心,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然後便若無其事的起身,將東西收在懷裡,坐在大案後,高聲道:「把陳書辦叫來!」
不一會兒,便有個布衣文士出來,朝他拱手道:「千戶,有何吩咐?」
「本月下旬的當值表排出來了嗎?」城頭與城牆巡邏,都是日夜兩班倒,至於誰當什麼班,向來由這個陳書辦安排,丘千戶從不過問。
他這一問,讓陳書辦愣了一下,道:「已經排出來了,正要給千戶過目呢。」說著將一張表擱在丘千戶桌上。往常他就是直接簽字,從來看都不看。
但今天丘千戶註定反常,他不僅仔細的翻看,還提出自己的意見,說什麼某某某怎麼從不值夜班?某某某家裡有事兒,就別讓他晚上來了云云……陳書辦自然無所謂,他說怎麼改就怎麼改,結果改來改去,平時跟丘千戶不對付的全都上了白班,而跟丘千戶關係好的,卻全都被發配到夜班崗上了。
陳書辦不知他怎麼想的,但心裡老大不願意,小聲道:「要是這樣排班,我肯定被他們埋怨死。」當然『他們』是指那些丘千戶的親信。
「無妨,」丘千戶難得的笑笑道:「你就告訴他們,夜裡我也在,看誰敢有意見。」
「那成。」陳書辦點頭應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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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十一這天夜裡,天上飄著白毛大雪、風刀子呼呼地刮著,在城頭巡邏的官兵叫苦不迭,但千戶大人今晚值夜,誰敢偷溜回去?只好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城頭捱著,心說,姓丘的腦殼壞掉了,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嗎?
但他們的怨氣很快無影無蹤,因為丘千戶下令,全體收隊,回營房中取暖。
有負責任的百戶道:「是不是留兩個哨位?」
「用不著!」丘千戶大咧咧道:「這風雪天的,外面城牆上都是一層冰,蒙古人除非長了翅膀,不然休想打咱們的主意。」那百戶還想說什麼,卻被的手下拉進去,道:「丘大人請客喝酒,你可不要不賞光哦?」
原來丘千戶早買了大量的酒肉,要犒賞他的親近手下,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人給排夜班,要是白天,誰敢肆無忌憚的喝酒吃肉?
既然是丘千戶請客,大家也就完全放心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快朵頤、大呼小叫,頓覺這個風雪夜也變得無比可愛,朦朦朧朧起來……
喝了其實沒多久,一個、兩個、三個……官兵們接連醉倒了,不一會兒,除了丘千戶和他幾個心腹之外,便再沒一個清醒的。
丘千戶擦擦手,穿上大氅,面色鄭重道:「成敗在此一舉了!」便帶著幾個心腹出了營房,往城門洞裡去了。
一進去城門洞,風聲便頓時小了,說話也不用大聲了,便聽個心腹道:「千戶,現在開門嗎?」
丘千戶搖搖頭道:「等等吧,什麼時候來信號再說。」頓一頓又道:「你們先升門閂吧,待會直把絞盤搖起來就行了。」
「升門閂幹什麼呀?」一個聲音從城門洞另一頭傳來,唬得丘千戶等人魂飛魄散。艱難的回過頭去,便見火把通明,錦衣衛和宣府的兵,將城門洞堵得嚴嚴實實。
丘千戶知道暴露了,卻不甘心,急聲道:「快開城門!」幾個手下也木了,讓幹啥就幹啥,兩個去搖絞盤,兩個去升門閂,忙得不亦樂乎。
但八千斤重的城門,豈是說開就能開的?
直到錦衣衛撲上來,將他們打倒在地,也沒將城門升起哪怕一寸來。
丘千戶不想做俘虜,橫刀便要自盡,卻被人一棍子敲到腦後,直接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他只有一個念頭:『對不起了師傅,徒兒終究沒把門打開,你的護法還是另選賢能吧……』
第六零六章 敲詐
哪怕是被綁到城門樓上去見到沈默,丘千戶都堅信,自己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讓他跪下,他堅持不跪,衛士們只好猛踢他的膝窩,他才猝然跪地,猶在不服氣的大喊道:「你快快打開城門,迎接我師父入城,他老人家法力無邊,咒人人死,喝城城崩!若是現在開門,尚可保存城中婦孺,否則城毀人亡、屍山血海,你悔之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