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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也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那驛丞,接著把韁繩往他手裡一遞,便扶著老人徑直進去。
驛丞道:「哎!你這騾子給我幹嘛?」
「喂!」說著話,海瑞已經走進了大門,看不到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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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靜靜站在不遠處,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收在眼底。待海瑞進去後,那驛丞飛快的跑過來,點頭哈腰道:「讓大人久等了,您老裡面請。」
沈默好笑的望著他道:「不看我的堪合嗎?」
「您老玉樹臨風,如神仙下凡。」驛丞的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諂媚笑道:「又有這麼高規制的護衛,小得就是瞎了眼,也知道您是哪位啊。」
「我是哪位?」沈默笑問道。
「您姓古月。」驛丞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是咱們東南總督的公子對不對?」沈默差點沒一頭栽倒地上。
「大膽!敢污衊我家大人!」鐵柱揚起馬鞭便抽那驛丞道:「看來你不光是狗眼看人低,你還是老眼昏花!」
驛丞抱頭求饒道:「爺饒命啊,小得有眼不識泰山,請問您是誰的公子?」
讓鐵柱停下手,沈默如是回答道:「紹興推官的公子。」便帶著護衛揚長而入。
望著全副武裝、魚貫而入的彪悍護衛,那驛丞捂著火辣辣的腮幫子,真是欲哭無淚啊,心說果然是見了喪門神。
驛卒湊過來,小聲問道:「頭兒,怎麼侯推官的兒子都這麼大派頭?」蕭山是紹興府的一個縣,哪怕最下層的小吏,也對府里的大人們耳熟能詳。
「不對,侯推官年關好像調任南京了,現在的推官好像……」驛丞使勁琢磨道:「姓沈吧。」終於恍然大悟,一腳踢開擋路的手下,屁滾尿流的追上去道:「狀元公,狀元公,您老這邊請,最好的跨院在這邊呢……」
他這一咋呼不要緊,讓投宿驛站的官員都聽到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與大名鼎鼎的沈六首結識的機會,都紛紛開始寫名帖,備見面禮,準備登門造訪。
卻也有孤陋寡聞的,派人到處打聽是哪位狀元公,一個仿佛誰家的老僕,便問了個明白,反覆嘟囔著:「沈六首,蘇州同知,沈六首,我可不能記錯了。」
「這是哪家沒譜的?派個老糊塗出來打聽,也不怕誤了事兒。」在眾人的嘲笑聲中,那老僕佝僂著腰,緩緩回去西邊跨院。
令人驚奇的是,那些在門口站崗的衛士,望向他的目光卻充滿了敬畏。更驚奇的還在後面……待院門關上,老者那蝦米似的腰,竟然奇蹟般的挺直了,幾個身材婀娜、面容無限姣好的勁裝佩劍少女,鶯鶯燕燕的迎上來道:「公子您回來了?」
那又變成公子的傢伙,笑嘻嘻摸一把身邊少女的酥胸道:「該叫大叔才對……」他的易容術簡直如入化境,就連那雙眸子竟然也混濁無聲,渾若七老八十的樣子。
「大叔……」幾個少女一起嬌聲道,說完卻花枝招展的笑作一片。
那公子左擁右抱著兩個美女,在鶯鶯燕燕中進了房中,身邊一個女子想要給他卸下臉上的易容,卻被他伸手按住道:「算了,上一次妝得半個時辰呢,太麻煩了。」
「您還要出去呀?」聰明的女孩子一下就明白了。
「嗯。」那『老頭公子』點頭道:「不過不是現在,等三更天吧,客人都走了我再去。」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只聽他充滿促狹道:「看看能不能把狀元郎嚇尿了炕。」
「公子真壞……」又是一陣鶯鶯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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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說回沈默,到了驛館中,剛換了燕服,就開始有來賓拜訪。他雖然很想歇息,但官場上多個朋友多條路,至少不能得隨便罪人,他只好打起精神,不厭其煩的接待每一位來訪者,傾聽他們千篇一律的恭維之詞,然後還以適度的恭維,保證每個人都滿臉笑容而來,開開心心離去,至少不會說他沈拙言倨傲怠慢之類。
這一折騰,就到了三更天,最後一位訪客才離開,沈默舒展一下疲憊的手腳,倚在炕頭上閉目養神,顯然是耗盡了精力。
鐵柱端著銅盆過來道:「大人,洗腳了。」
聽沈默用鼻音『嗯』一聲,鐵柱便動手除去大人的鞋襪,將他的雙腳往盆里擱進去,誰知就在下一秒,沈默『哎呦』慘號一聲,把兩隻通紅的腳倏地收回來。一下子困意全消,使勁往兩隻腳上吹氣道:「你要禿嚕豬蹄呢?」
鐵柱伸手試一試水溫道:「不算太燙啊……」
「你練得一身水牛皮,那還知道冷熱……」沈默氣急敗壞道:「快,給我拿涼毛巾敷一敷。」心裡不由暗嘆道:『報應啊,這就是不帶柔娘來的報應啊。』
鐵柱趕緊跑出去,不知拿了毛巾,還端了盆醋回來,給大人好一個冷敷加醋泡。
就是這樣處理,沈默還是雙腳火燎燎的痛,但見鐵柱一臉愧疚的模樣,他便忍著痛,裝出一臉放鬆道:「看來這醋還真管用,幾乎不疼了。」
鐵柱終於如釋重負,沈默把頭往枕上一擱道:「我困了,你也出去休息吧。」
「是……」鐵柱想要將那個醋盆子端出去,卻被沈默阻止道:「把醋放這吧,這味兒能預防感冒。」
大人向來將風寒引起的頭疼腦熱叫『感冒』,鐵柱都習慣了,便擱下醋盆子,端著水盆起來,吹滅了大多數燈火,僅留下靠牆一盞油燈,讓大人起夜時有個照亮,便出去了。